江謹言應道:“好。”
他呼了口氣,“時辰不早了,回吧。”
江淮便叫車夫啟程回城,待他們回到江府時,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江父中午不在家吃,江楓則是和夫子在自己的院子裡吃,他有單獨的夫子教導,比去學堂要好。
江父對於兒子的教育方麵還是很上心的。
吃了午飯後,江淮午睡了一會兒起床就聽說江父為她和江謹言新聘請的兩位夫子到了。
她是提前了解了這兩位夫子的情況的。
皆是久試不中的舉人,年近半百,在很多大戶人家教過書,還曾在書院裡任過職,也算是桃李遍天下了。
當朝規定舉人也可以做官,隻不過都不是什麼好地方,官位也低,升職空間很小,一年到頭下來的俸祿連一家人都養不活。
是以很多舉人都會選擇到書院任教或是去大戶人家當夫子。
但一聽是教導江家的公子,保寧府很多夫子都會退避三舍,誰不知道那可是接連氣跑了十幾個夫子的混世小魔王,彆說是能教他念書了,彆被他氣得一命嗚呼都是幸運的。
至於今日這兩位夫子為何會願意來呢?
還不是因為江家給得實在太多了。
他們正是缺錢的時候,江老爺無異於雪中送炭,為了這些銀子,他們打定主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這兩個江公子再不聽話,他們也咬牙忍了。
隻不過他們心裡也犯嘀咕,這突然冒出來的江家大公子為何人,聽聞是江老爺的養子,但養子的待遇會這麼好嗎?況且江家不是有兩個兒子嗎?
江淮趕到江謹言的雲止院書房時,江謹言已經招待好兩位夫子了。
見江淮來了,他淡笑道:“淮弟,快來,我把東西都備齊了,可以敬茶了。”
教導他們的夫子雖隻是臨時的夫子,不需要正式的拜師禮,但還是要敬茶的。
蔣夫子和秦夫子坐在椅子上,麵露和藹的笑,手邊的桌子上放著各自準備的見麵禮,分彆是一方硯台和一本書籍,江家不缺這些,隻不過是意思意思。
他們也並沒有明確分工誰教導誰,而是輪流教導江謹言和江淮二人。
江淮笑道:“好嘞。”
她端起茶盞來,站在江謹言旁邊。
兩個夫子的身子都繃緊了,想到坊間關於江小霸王的傳言,他們很害怕下一刻江淮就把茶盞砸他們腦袋上。
甚至於在他們眼裡,江淮臉上的笑都不是真心的,而是笑裡藏刀,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從前她就給夫子的茶水裡下過巴豆,讓那位夫子直接拉得暈了過去,被抬到醫館才撿回一條小命。
而另一位江家大公子,看著倒是端莊穩重很多,想必不是胡鬨的人。
“蔣夫子,秦夫子,請用茶。”
江淮趕緊學著江謹言的動作,彎下腰把茶盞遞上前。
坐在她麵前的蔣夫子冷汗都要下來了,隻能強自鎮定地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還好無事發生。
江淮道:“哥哥的書房大,我也要在此看書。”
江謹言道:“自然可以。”
這書房大得離譜,一人坐東邊窗下,一人坐西邊窗下,哪怕隔空對話,都要大聲呼喊才能聽見。
兩位夫子對視一眼,秦夫子搶先道:“今日就由我來指點謹言吧,謹言,你隨我來。”
但江謹言卻道:“今日是淮弟開始學習的第一天,父親讓我要督促他,是以我想先看看他的情況。”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江淮身上,江淮頓覺頭皮發麻,“……那我們第一步要乾嘛?”
秦夫子道:“先識字,聽江老爺說二公子你連他的名字都不會寫?”
江淮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看來這個秦夫子是個直腸子。
蔣夫子委婉一點,笑眯眯道:“二公子,無妨,我們從頭開始也不晚,你先寫幾個字給我們看看握筆姿勢和發力是否有問題。”
江淮快要汗流浹背了,雖然她有原身的記憶,但她是個現代人啊,根本就不會寫毛筆字啊!而且還是繁體字!
再說了,原身的記憶裡根本就沒有寫字的時候,基本都是拿著筆在亂塗亂畫。
她向江謹言投去求救的眼神,“哥——”
江謹言心領神會,道:“二位夫子,我也想讓你們幫我瞧瞧。”
兩位夫子頷首默許。
於是江謹言便將右手袖子挽高,江淮照做,江謹言拿起筆架上的筆,江淮照做,江謹言調整了一下握筆姿勢,實則是給江淮看仔細,江淮趕緊依葫蘆畫瓢。
等兩個人都有模有樣地準備好了,江謹言便俯下身子去,蘸了蘸墨汁,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一行詩句。
蔣夫子和秦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落筆,都露出滿意的笑來。
“不錯,很不錯啊。”
江謹言的手腕因為常年乾活而很有力氣,懸空握筆也很穩,筆鋒迥勁有力,雖是館閣體,卻有一番自成一派的意味在其中。
雖不算好字,但多加練習,假以時日也能為其科舉答卷增添幾分助益。
江謹言在寫的時候,江淮也跟著寫,她不知道寫什麼,想寫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結果發現十個字有九個不會寫。
而且不知道是她的墨汁蘸多了還是寫字用力過猛,字又粗又濃,墨跡浸透紙張暈染開來,糊成一坨。
等兩位夫子誇完江謹言,又轉而看江淮的情況時。
江淮的心猛得一跳,一種濃烈的羞恥感湧上心頭,簡直想把這張紙給吃了。
突然,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手指驟然一鬆。
啪的一下,手中的毛筆就摔了下去,墨汁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