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爺帶著人連夜去往府衙後,江家一家人都人心惶惶的,大家都吃不下了,很快就放了碗筷。
周氏讓廚房煮了甜湯,召集大家到暖閣裡坐。
蜀地很少下大雪,但一旦下起來,就意味著會有雪害,因蜀地山高峽險,很多村落甚至縣城都坐落在峽穀中,大雪連下幾天就會封山,甚至將一些村子埋起來。
保寧府城離豐州不遠,前幾日下大雪時,江老爺就有所預料,夜裡和周氏提起過此事。
是以周氏如今還能保持鎮定。
當今的商戶為了搶奪各種資源,都要在官府和百姓麵前扮演一副大善人的模樣,每逢水災旱災雪災等,城中商戶都要捐錢捐物,好叫外人看看自己是多麼“仁義”。
但這錢和糧食自然不是白出的,官府日後會在貨物檢查和蓋章方麵行便利,百姓也會因這家商戶的好名聲而紛紛選擇購買他家的東西。
江瑩的姨娘歎道:“這麼大的雪,還是我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時候見過。”
周氏道:“我也記得,那年凍死了好多人和牲畜。”
江芙的姨娘道:“城中的難民把屋簷下都擠滿了,老太爺和老夫人就叫府裡的人開門施粥,連施了十天天兒才晴。”
“那會兒我倆才十五六歲吧?”
“是,老爺都還沒成親的……”
江淮坐在躺椅裡,躺椅一搖一搖的,她閉上眼睛聽著他們幾個說話。
江楓把手伸在炭盆上烤著,邊烤邊揉捏著寫了一天的酸痛手指,並不時拿眼睛看著江淮和江謹言。
江淮一瞧他那樣子就覺得他沒安好心,瞪了他一眼,江楓這才不敢看他們了。
江淮扭頭低聲問江謹言:“哥,你怎麼這麼沉默?”
江謹言坐在她旁邊,聞言回過神來道:“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小時候的他,下雪天是最難熬的,沒有保暖的衣物,隻能拿乾草塞進衣服裡和床單下,沒有厚鞋子,冬天整個腳都凍得腫大麻木,化膿流血,走路一瘸一拐還要山上撿柴,手生著凍瘡還要洗衣做飯,晚上睡覺隻能把身子蜷縮起來,開春全身就癢,血肉換了一層又一層。
這些噩夢般的回憶,在他到了江家後穿上了溫暖的衣服鞋子、睡在了溫暖的床鋪上、擁有了用不完的熱水和碳火後,仍然揮之不去。
豐州雪害的消息,又勾起了他的這些回憶。
童年的陰影一輩子刻在心裡,他可能致死都忘不了。
突然,一隻暖和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江淮道:“哥,你在冒冷汗。”
江謹言有些恍惚不語。
想到原著裡江謹言的過去,江淮的心裡也堵得慌,“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彆多想了,往後的日子都會好好的。”
江謹言抿抿唇,道:“淮弟,你說,讀書是為了什麼?”
若是以前,江淮肯定會說是為了當大官呀,但江謹言現在特意這樣問,她想了想,當大官又為了什麼呢?
在原著裡,江謹言未來成了最年輕的閣老,上得帝王敬重,下得百姓愛戴,無數人為他立碑塑像,撰寫傳記,歌頌他的功德,令其名垂青史。
那麼,這一切是如何實現的呢?是愛民如子。
她拍拍他的肩膀道:“為了當大官,為民造福!”
江謹言聞言頓了頓。
他時常思考自己科舉為了什麼,最初是為了走出那個小山村,離開養父母一家的掌控,實現自己的報複,如今他走出來了,那科舉又為了什麼?
“淮弟,你說得對,當官就是要為民。”
江淮笑道:“是呀,總不能為了錢吧,那還沒經商賺得多呢。”
她托腮想了想,“豐州這次大雪害,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好在,聽說保寧府的知府是個好官,想必會儘力地去救人。”
江謹言垂眸,手握成拳頭又鬆開。
幾個妾室和庶女陪著周氏說了會兒話,夜深了,大家皆有了困意卻睡不著。
一方麵擔心江父會隨著送物資的隊伍去豐州,一方麵又擔心大雪再這麼下下去,保寧府也遭雪害。
周氏道:“都回去歇著吧,這麼乾坐著也不是事兒,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明日我讓莊子裡的人都把今年打的糧食備著,想必這幾日城裡會來逃難的,到時候給他們發點吃食。”
周氏說罷,幾個妾室連忙誇她仁善。
這時,一報信的下人匆忙趕來。
“夫人!老爺的急信!”
眾人聞言紛紛迎上去,周氏接過信,站在原地展開快速地看過去,眾人也有些緊張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