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抬起頭來,銀白色的長發襯得美麗的容貌如同海妖,冰冷而毫無機質的眼神和舒棠對視,被這種眼神注視,讓舒棠有種被什麼恐怖的存在鎖定住毛骨悚然之感。
距離太近了,近到不管往任何一個方向跑,都會瞬間死在他的手底下。
呼吸聲都仿佛變得很清晰。
人魚比她想象中高大,就算是下半身的魚尾都在水裡,在舒棠麵前,仍然顯得十分高大,這種體型上的差彆,在人魚緩慢地靠近舒棠的時候,帶來了一種絕對的壓製感。
人魚靠近的動作緩慢至極,直到近到突破安全距離、直到冰冷的呼吸在她脖頸間激起了一片戰栗。
這個動作近似於一種野獸的嗅聞。
舒棠一動不動,屏住了呼吸。
監控室內的人鬆了一口氣,因為舒棠誤打誤撞采用了最佳的應對方式,這種時候逃跑是最蠢的。精神力暴動極其嚴重的情況下,理智會消失,行為上更接近獸類。隻有用對付野獸的方式,屏住呼吸裝死,才是唯一一條生路。
舒棠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越來越快。
相親地點約在疑似廢棄的療養院角落;相親對象眼睛還沒有瞳仁黑漆漆一片,一見麵就盯著你不說話。
人魚銀白色的長發靠近她的時候還掃到了她的麵頰,很涼;周圍全是他的氣息,將她籠罩其中,最危險的脖頸就暴露在野獸的注視之下。
舒棠的大腦應該在這個時候發出警報,指揮她的身體快點逃跑。
但實際上——
舒棠的腦子:什麼?好香,吸一口!
香得她腦子發昏,心跳加速。
好一會兒,她空白的大腦才開始運轉,卻發現人魚靠近她後就不動了,一動不動地維持著這個姿勢,要不是他還在呼吸,舒棠幾乎以為他死了。
她小心翼翼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舒棠:他卡bug了?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睫毛好長,上麵還有一粒粒晶瑩的水珠。然而更加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黑漆漆一片,看上去很詭異。
舒棠來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相親對象身體不好,精神力還受了損傷,她的大腦迅速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現在他應該還在病中,某種並發症還沒有消退。
他還特彆白,是那種媲美吸血鬼的,不正常的白,蒼白得近乎透明,沒有任何血色。
一般來說,o的身體都是很脆弱的。如果沒有得到好的照顧,一場冷雨、一次風寒,都可能要了他們的性命。
舒棠的媽媽就曾因為洗澡時水溫比平日裡低了0.5°,住了一個星期的院。
這條人魚卻泡在了冰冷刺骨的冷水裡,現在可是春天,海水的溫度可能隻有七八度,可以輕鬆凍暈十個像他這樣柔弱的小omega。
人魚在礁石中一動不動,保持著聞她的姿勢。
舒棠看了看礁石,猜測到這條人魚應該是擱淺了、或者說是卡在了礁石當中。
人魚緩慢地歪頭看她。他的動作其實有點遲滯,有點像是十年沒有用這具身體似的,每個動作都好像和自己的肢體不是很熟,所以動作有點慢。
三個月前,禁區裡,人魚蘇醒了。
十年的時間過去,再次蘇醒的人魚早就失去了理智,既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傳說當中,人魚用歌喉吸引過路的船隻,然後將獵物拖進深海活活溺死。現實裡,人魚也是凶悍的深海屠夫。
這種野獸有著極強的領地意識,還有極強的排他性。這三個月裡,所有的闖入者都會被這片海域的霸主撕碎——不管是探測船、還是直升機,而且因為頻繁地闖入,深海屠夫已經逐漸失去了耐心。
精神力暴動讓人魚時刻能夠感受到針紮一般的疼,這讓這深海屠夫一日日變得十分躁鬱。
舒棠出現的時候,幾乎是一秒,深海屠夫就判斷出來她比從前的所有闖入者都要弱小。
如果說闖入的幾十噸的探測船相當於海裡一條一撕就碎的鯊魚;那麼今日的那些alpha,就是螃蟹;而舒棠,威脅性相當於海裡的浮遊生物。
舒棠正在試探著接近人魚。
她是個實習治療師,當然知道精神力受損的omega很容易應激,於是很小心。
人魚的手蒼白、修長,上麵的血管是藍色的,和普通的人類完全不同,而且沒有溫度。
舒棠抓住他的手,人魚沒反應;
舒棠又抓住了他的胳膊,人魚仍然沒有反應;
人魚就安靜地看著她動作。
是的,舒棠想要把擱淺的人魚扛上岸。
舒棠雖然不是什麼受過嚴格訓練的alpha,但是到底是個女alpha,比上輩子的脆皮體格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她拽了半天,發現這隻o不僅看起來個子很大,還是實心的,特彆沉,她拽了半天,他紋絲不動。
她沒有注意到人魚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在地上玩沙子,又像是看著海裡那種小魚在他的尾巴邊嬉鬨。因為沒有什麼威脅性,所以隻是看著,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舒棠:真沉啊,他是石頭做的嗎?
最後,舒棠氣喘籲籲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看著那條人魚,擦了一把汗,想要怎麼把他弄上岸:要不求助吧,找個鏟車把他身邊的石頭打碎了把他拖出來,或者回去廢墟裡找工具,用杠杆原理撬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