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僵硬了一會兒,歪了歪頭。
人魚的臉上一直是沒有什麼表情的,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來。
但是他耳後的漂亮魚鰭,動了動。
許久之後,“他”轉頭看向了旁邊的舒棠。
一整晚憤怒與焦躁的情緒漸漸地消退。
隻是,在牆角自閉了一整夜的深海屠夫,並不是什麼好說話的善類。
人魚靠近了舒棠,盯著舒棠身上的防護罩,終於,修長蒼白的手指靠近了防護罩,“撕拉”一聲,礙眼的罩子就被十分惡劣地撕成了渣渣。
——這是一種來自凶獸的威懾、警告。
不過,人魚仍然把魚帶給了舒棠。
端端正正擺在了她的碗上。
……
一覺醒來後,舒棠看了看金槍魚,又看了看被撕碎的防護服。
她摸了摸自己還很完好的脖子,終於有點緊張了。
天啊,防護服都被撕碎了!
她一邊害怕一邊去把金槍魚給清蒸了,還加上了海鹽、醬汁。
但是這緊張並沒有維持到魚熟,舒棠就想通了。
她分析了一下:
既然“他”可以撕碎高密度的防護罩,說明要了她的小命是很簡單的;但是“他”卻什麼也沒做,這兩天,隻給她留下了兩條魚就消失了。
要知道,海洋大部分成為了汙染區後,聯邦市場上的魚是非常稀少的。
似乎對方來一趟宿舍樓,嚇壞路人,弄壞大門,就為了給她送金槍魚吃。
舒棠雙手合十:這是什麼好心的金槍魚之神!
舒棠放鬆了下來,給魚翻了個麵。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舒棠的錯覺,她總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十分誘人的檸檬海鹽烤魚味。
其實她昨天也聞到了,但是昨天的金槍魚是烤著吃的,所以舒棠當時並沒有細想。
可問題來了:今天她的魚是清蒸的啊!
這熟悉的氣味舒棠聞一次就不會忘記,因為世界上沒有彆的氣味會讓她控製不住大腦發昏,心跳加速。
舒棠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測。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呆呆地低頭看著手裡的金槍魚。
此時,對麵的蘇茵才剛剛醒,她一骨碌爬起來:“怎麼又有魚?”
蘇茵有點害怕地問道:“小棠,不會又是那個……”
舒棠呆呆道:“什麼?”
蘇茵爬起來坐到了她的身邊:“我昨天夜裡聽他們說,那個被嚇暈的alpha醒過來了。”
蘇茵:“他說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影子,大家都說,可能真的是鬨鬼了。”
因為這個證詞,急診科賽博唯心主義派一時間占據了輿論的上峰,蘇茵看著舒棠手裡的魚,很想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求個符。
舒棠回過神來,斬釘截鐵地糾正:“不是鬼。”
蘇茵:?
舒棠猶豫了一下,“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怕。”
但是她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等到收拾好了,舒棠卻沒有和蘇茵一起去急診科,而是道:“茵茵,我早上有點事,你先去開早會吧。”
送走了蘇茵,宿舍裡就剩下了舒棠一個人。
她繞著自己的床轉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地上留下的痕跡,床底下有什麼東西拍打過的痕跡,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字,仿佛是一隻大型凶獸在這裡甩過尾巴;
角落的窗簾上,還有被靠過的折痕;
舒棠還發現自己的鐵架床上,有一角甚至被深深地壓出了個手印,仿佛是什麼人不小心捏出來的。
其實這個場景已經足夠驚悚了,但是舒棠似乎並不怎麼害怕。
——雖然不太確定,但是她好像知道那個好心的“金槍魚之神”是誰了。
……
這一天,舒棠匆匆趕去上班,果然又因為卡點遭到了周主任的痛批。但是舒棠心中有事,渾不在意周主任的陰陽怪氣,自己找了個角落去抄診療報告了。
抄著抄著,她抄到了一句話:
【失憶是嚴重精神力暴動的常見後遺症,伴隨著心智的消退、常識的遺忘。】
舒棠愣了一下,有點出神。
其實在人魚學她吃飯的時候,舒棠就猜到他應該是失憶了,不然這麼簡單的用餐方式,不至於讓一個成年人去重新學習。
這也是為什麼舒棠心心念念老是惦記去看他一眼的原因。
可是舒棠一直以為他會好好待在01區,從未想過人魚來找她這個可能。
要知道療養院特彆大,01區離11區很遠,看不懂指示牌要迷路半天。
那,人魚是怎麼找到她的?
失憶的人魚就像是一張白紙,不會說話,自然也不會找人問路。
——前兩天的夜裡雨還特彆大,人魚還不會打傘,隻知道在大雨裡沉默地走。
估計連在屋簷下躲雨都不知道。
……
舒棠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
等到下班後,她猶豫了一下:話說,人魚淋雨,會感冒麼?
舒棠感覺自己在杞人憂天,但還是跑去藥房找同事開了一點感冒藥。
雖然海角療養院不治感冒,常備藥卻都是有的。
等到離開藥房後,舒棠想了想,又快步去了一趟超市。
舒棠買了一張尺寸最大的毯子,特意挑了防水的;她還給他買了個保溫杯,吃感冒藥用的;又挑了一把傘、一條尺寸超大的毛巾。
買完這些,舒棠路過了食材區。
阿姨熱情道:“要來點蘋果麼?基地培育新品,個大還特甜!”
根據舒棠的觀察,人魚大概是主食也是魚類的,但是超市沒有賣。
舒棠心想,那就買點海裡沒有的吧。
她提著大包小包出來了,回去的路上,蘇茵看了她好幾眼,忍不住問:
“你買蘋果乾嘛?這東西老貴了,果味營養液不香麼?”
舒棠:“蘇茵,你聽過《詩經》裡的一句話麼?”
蘇茵:“?”
舒棠:“投我以fish,報之以app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