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睡著後,“他”來到了她的身後,安靜地盯著她的睡顏。
人魚每天夜裡都能看見睡著的舒棠。
人魚體溫低,並不怕冷,也不需要維持身體的溫度,在海裡的時候隻需要在礁石邊就能閉著眼睛小憩;但是舒棠睡覺一定要有床、還一定要蓋東西。
舒棠甚至還以己度人,給強大的深海霸主安排了一個小小的窩。
沒必要——
但人魚很喜歡。
舒棠身後的黑影安靜了片刻,修長的手指靠近了她的睡顏,將她椅子上的白大褂撿了起來,“他”的動作遲緩,歪了歪頭,按照舒棠平日裡蓋被子那樣,把舒棠給蓋了個嚴嚴實實
——包括臉。
舒棠一整夜都睡得十分安詳,就是有點呼吸不暢。
等到第二天醒過來,舒棠眼前一片白茫茫。
睡懵的舒棠:我仙逝了?
好一會兒,舒棠把臉上的衣服摘了下來,怒火重燃,環顧四周,尋找人魚。
人魚果然不在了,但留下了一條新的銀槍魚。
……
舒棠切了生魚片當早餐吃。
舒棠吃著吃著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還不錯。
她還有了一個新的目標:有朝一日,摸到人魚的耳鰭。
她哼著小曲剛剛想要關上值班室的門的時候,突然間發現,門鎖被弄壞了。
弄壞的人似乎想要把它恢複原樣,又太笨拙,將門鎖歪歪扭扭地安回了門框裡。
——鎖安回去了,但牆上留下了一道誇張的裂縫。
在失去一切記憶之後,從前在人類世界裡,習以為常的一切,對於人魚而言都變得無比的陌生。
其實這個畫麵看上去有點可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舒棠腳步一頓,心臟突然間像是被隻小螞蟻咬了一口。
她重新回到了值班室,抬頭看了看頭頂被炸掉的空調,突然間意識到,人魚大概是很討厭這個東西。
甚至,“他”也不喜歡這裡的一切。
舒棠突然間明白了,為什麼昨夜人魚的表現得那麼警惕。
她隻是一碰他的耳朵,耳後的鰭就立馬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豎起來了。
——就像是山裡的老虎被丟進了車水馬龍裡,一點喇叭聲都會讓它暴躁、警惕。
舒棠的心情突然間就像是一片吸滿水的海綿,變得沉甸甸的。
舒棠想:不會用傘沒有關係、不認識門鎖也沒有關係,甚至不會說話問題也不大,她可以重新開始教他、慢慢地喚醒“他”的記憶,遲早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人類社會。
不過,想到了那本空白的病曆本,舒棠隱約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
如果他從未得到過治療,那現在就是一顆極為不穩定的炸/彈。
就像是舒棠負責查房的那幾個病人,隔三差五精神力就紊亂、爆發。精神力暴動的症狀也千奇百怪,還有一個精神體是犬科的alpha,天天半夜對著月亮發出狼嚎。
——但正因為頻繁的爆發,他們才在急診科,而非更加嚴重的科室。
舒棠從認識人魚到現在,從未見到過“他”真的完全精神力紊亂、爆發的一麵。
但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意識到這一點後,舒棠再也坐不住了。
原本計劃當中的體檢、開藥,必須安排上日程、不能再拖下去了。
主要是人魚夜裡來的時候,看都不讓她看他——自然沒有辦法做任何檢查。
那隻能白天去01區試試看了。
舒棠想著雖然最近療養院戒嚴,但是請個事假應該不難。
……
就在舒棠離開值班室的時候,通訊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媽媽。
就在不久之前,在舒棠說完相親一切順利後,舒媽媽和舒爸爸興衝衝地上門去拜訪了祝家。
舒家雖然小門小戶,但是小富即安,在南島市也算是過得還可以的了,隻是對比南島基地的祝家要顯得不起眼了一點。
誰知道,祝中校對舒爸爸準備的禮物看都沒有看一眼,祝夫人還挑三揀四,說舒棠的精神體比較雞肋,以後晉升的機會少,前途比較有限。
舒媽媽一聽,一氣之下就跑了。
等到回到家,舒媽媽覺得這事兒八成要涼,於是找了舒棠姨媽的關係打聽了一番,突然間聽見了祝家在和海角療養院副院長的女兒接觸的事,頓時知道,舒棠八成是沒戲了。
舒媽媽猶豫了好幾天,和舒爸爸商量了一下,還是打來了電話詢問舒棠。
——同時也是想要委婉地提醒一下舒棠儘早打消這個念頭。
舒媽媽小心試探:“小棠啊,你最近和那個相親對象處得怎麼樣呀?”
舒棠一聽立馬興致勃勃地講起來了和藍色小玫瑰的事,什麼小玫瑰長得好看,還給她送魚。
舒媽媽心中一酸,這個柔弱的omega幾乎要立馬掉下眼淚來,最後還是忍住了,哽咽道:“小棠啊,你要知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舒媽媽搜腸刮肚:“你看,他身體不好老是住院,脾氣聽說也不太好啊,你以後要天天哄著,多累是不是?”
舒棠一聽,“脾氣是有點壞,但他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比方說會抓大甜魚,還很文靜,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會給她送魚。
而且——
也沒有那麼難哄啊!
舒媽媽噎住了,乾脆單刀直入:“你不是說你想要去找他解除匹配的麼?現在呢?”
舒棠被問住了。
解除匹配?
舒棠的確把這件事給忘了。
她猶豫了一下,含糊道:“再等等吧,至少要等到他身體好起來。”
舒媽媽心中咯噔一聲,和舒爸爸對視一眼:完了。
舒棠:“我打算明天請個假去看看他,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看著他的,不會讓他的情況惡化的。至於彆的,等到他好了再說也不遲。”
一瞬間,《知音》上的無數攀高枝的鳳凰alpha慘遭拋棄的故事、還有無數癡心錯付的alpha被omega欺騙的社會新聞齊齊浮現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舒媽媽憂心忡忡地掛了電話,對舒爸爸說:“那我們還要去祝家麼?”
想到祝家的態度,舒爸爸遲疑了:“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她頂多被騙騙錢。”
想到被丟出來的禮物,舒媽媽又坐了回來:“但話又說話來,她有幾個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