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富家公子是女扮男裝去玩耍、當今長公主的女兒,福寧郡主。
福寧郡主的確膽大,但魏修也的確壞了郡主清白,所以國公府先去長公主府道歉、提親,再到宋家道歉、退親、提親,折騰一通,宋胭便隻能嫁給魏祁。
不嫁又能如何呢?國公府不可能得罪長公主,魏修必須娶福寧郡主,宋胭這邊不嫁,便隻能被退婚,從此成為京城笑柄,要麼胡亂作配的低嫁,要麼終老一生。
婚事是國公爺安排的,看的是宋家爺爺的麵子,魏祁這個長兄算是救火,隻因國公府適齡未訂親的再沒旁人,隻有他是早年死了元配夫人的。
這樁婚事,讓她要拿半條命來支撐,為爺爺的命令,為兩家的情誼,但所有人都覺得她討了大便宜,成為閣老夫人。
她坐在椅子上,神情呆呆木木的,想起五郎,想起早上婆婆不鹹不淡的眼神,又想起剛剛曦姐兒得意的笑臉。
這時丫鬟端上粥菜來,讓她用早飯。
她自昨日起就沒怎麼吃,此時哪怕不覺得餓也得吃一點東西了,畢竟她隻是難過,隻是還無法自如地做魏祁的夫人,卻並沒想絕食而亡。
用過飯,人實在疲憊,便和衣上了床,在床上睡下。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在她耳邊叫她。
她一醒,便聽秋月道:“奶奶快起來,祁大爺回來了。”
宋胭整個人一驚,立刻從床上起身,好在發髻還沒亂,幾人三下五除二匆匆插戴上釵環,才整好衣裙,便聽到外麵的腳步聲,宋胭立刻上前去,見人進來,恭聲道:“大爺回來了。”
來人一身正三品的緋色官服,人比她高上許多,身姿挺拔,隻是站在那裡,便好似有懾人的威嚴,周圍人都靜立一旁,誰也不敢發出聲響來。
他似乎是看她一眼,“嗯”一聲,隨後進了裡間。
宋胭先是一愣,猶疑一下,跟了上去,到裡間才知他是去換衣服,此時正將身上官服解下來。
或許她該上前去服侍吧……但這事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圈,最後她停在旁邊沒動,實在做不到。
隻是這麼站在一旁,想來想去都有些呆笨,她見此時太陽已開始偏西,便問:“大爺餓了吧,要不然我讓人開飯?”
“好,開飯吧。”他說話似她所見的那些長輩一樣,低沉,和緩,而肯定,說是回應,不如說是一種命令,容不得人有任何置疑。
宋胭低著頭,下意識恭敬回了一聲“是”,退身出去吩咐人備飯——不知不覺,她比在家中對待爺爺還敬畏。
沒一會兒他換了常服出來,坐到桌邊,看一眼站在旁邊候著的宋胭,問:“你不吃麼?”
宋胭回過神,連忙回答:“吃,吃……”
她隻是怕,怕到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和他同桌吃飯。
四方的桌子,她坐到他身側那一方,輕輕入座,隻敢坐個凳沿兒,身子端端正正。
丫鬟將飯盛好端到她麵前,她去沒去拿,而是拿過公筷,將離他遠的菜夾到他麵前的食碟裡,替他布菜。
魏祁道:“不必你忙,我自己來。”
宋胭恭敬道:“是。”
魏祁看了她一眼。
他既已發話,宋胭便開始吃自己的,四下一片安靜,再聽不到一點聲音。
房裡不隻有她帶來的秋月春紅幾人,還有原本就在院中侍候的嬤嬤和丫環,此時都靜立一旁,一聲不吭。宋胭便知道,這是魏祁的規矩,他是個喜歡安靜的人。
是的,她爺爺也喜歡安靜,聽不得吵鬨。
她便越發規矩起來,坐得端端正正,連筷子也不曾碰一下碗。
用完飯,魏祁道:“我去榻上躺一躺。”
宋胭便連忙去將次間的睡榻收拾一番,將上麵的墊子拿開,又抱了薄被來。
魏祁在榻上睡下,宋胭退回明間,直到過了許久,想著他大概睡著了,她才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但仍然保持著安靜,自己與丫鬟都不發出半點聲音,怕吵到屋中的人。
後來天色暗下來,她去洗漱好,坐到了床上。
昨夜是洞房,因他進了宮便未能成禮,那今夜……
她看著次間的方向,心跳得飛快,手一會兒攥緊,一會兒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