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內,有人見唐淩霄一直看著某處,便問:“那是誰?”
唐淩霄歎了聲氣:“那個宋然的妹妹,宋姑娘,如今給魏閣老做了續弦夫人,倒是光大門楣了。”
那人輕嗤道:“不過是續弦。”
“照理說,她不該在這裡才是,外麵多曬啊。”唐淩霄道。
旁人回答:“可見在魏閣老麵前沒什麼地位,要不然何至於在這裡?你們不知道嗎,我聽說那魏閣老喪妻八年不曾再娶,至今仍會去拜見嶽母,夫妻可謂情深。”
“但這宋姑娘長得倒有姿色,又是新婚,魏閣老就真能不在意?”
幾人在涼亭內議論一番,唐淩霄道:“總算相識一場,要不然,我請她進來坐坐?”
果然,旁邊人都好奇宋胭做續弦的新婚生活,想探聽一二,立刻就附和道:“對對,讓她進來,咱們問問她。”
唐淩霄便朝吩咐丫鬟吩咐一聲,讓丫鬟去了。
宋胭這邊眼看見著唐淩霄身邊的丫鬟往自己走來,還在納悶,卻見丫鬟的確是走到了她麵前,和她道:“奶奶,我家奶奶說外頭太陽大,問您與宮姑娘要不要進亭子裡坐坐。”
宋胭當然知道唐淩霄是什麼心思,那亭子裡幾人可都是她那邊的人,她冷哼道:“多謝你們家奶奶的好意,這兒挺好,我們不去。”說著拉了宮玉嵐走了。
走了幾步,宋胭氣極道:“她竟然有臉!”
人在做,天在看,唐淩霄竟一點不覺得心虛,還敢主動來挑釁她!
宮玉嵐道:“她要是臉皮薄,就乾不出那樣的事,她既乾了,就證明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宋胭氣惱地打著旁邊的雜木:“老天就是不長眼!”
宮玉嵐拉了她胳膊勸她:“算了,日子還長呢,說不定她後麵能倒黴,下次我們再去普安寺就去咒咒她。”
宋胭被她逗笑了:“人家佛祖慈悲為懷,你去咒人,合適嗎?”
“那城郊不是有個鐘馗廟嗎,拜那個應該不錯。”
“人家鐘馗是捉鬼的。”
宋胭一邊同她閒扯,一邊手上無聊,從麵前的蜀葵上拽了一片葉子下來,將卷起的葉子打開,露出裡麵的肥青蟲。
宮玉嵐見了難受道:“噫,惡心死了!”
宋胭吐吐舌頭:“順手,忘記了。”
小時候哥哥最喜歡上樹掏鳥窩,捉來小鳥,就四處給小鳥找蟲子吃,她那時不會爬樹,但找蟲子最拿手,以致長大了看見疑似有蟲子的葉子都會忍不住摘下來看看,而這蜀葵葉子是最招蟲的,裡麵全是大青蟲。
兩人正在這邊閒扯著,一行仆人從遠處端著茶水糕點往長廊那邊去,走到前邊的岔路口,一個仆從與他們分開,往這邊走來,看樣子似乎是要送去涼亭的。
不知怎麼的,宋胭靈光一來,就想出一出心中的惡氣,她朝宮玉嵐道:“我近日在書上看見一句話,叫‘無毒不丈夫’。”
宮玉嵐搖頭:“沒聽過,我就聽過蛇蠍毒婦。”
宋胭和她耳語幾句,宮玉嵐忍不住笑,讚同道:“這個好,一定能讓她今天都犯惡心!”
宋胭又看看往這邊過來的仆從:“不過這樣的話,她會不會怪罪這端茶送水的下人?”
宮玉嵐立刻搖頭:“不會的,這龍舟賽是信王同禮部還有其他什麼河道衙門一同承辦的,聽說仆從不夠,信王還把自己家仆人都放進來了,她唐淩霄有幾個膽子,敢對這兒的仆從發怒?回頭不知會得罪誰呢!”
宋胭高興:“那就好了!”說著兩人籌謀一番,宮玉嵐拿出幾粒銅錢,宋胭拿了一粒碎銀,由宮玉嵐拿了去灑在前邊一株芍藥下麵,而宋胭則手眼迅捷地從蜀葵花葉子上捉蟲,將好幾隻大青蟲一起捉了放在一片葉子上,然後兩人便躲了起來。
端著茶盞的是個小太監,經過那株芍藥,眼一瞟,就見下麵有什麼東西在太陽底下閃著銀光,定睛一看,竟是一粒碎銀,旁邊還有好幾枚銅錢。
今日西苑盛會,來的都是達官貴人,的確有不少人撿到東西,譬如去年,他好兄弟就撿到個扇墜,拿去當鋪還當了好幾兩銀子,可羨慕死他了,沒想到今日這運氣竟到了他頭上。
他左右看看,見前麵拐角的小徑上有塊石頭,便將手上的托盤放到那石頭上,轉身就去芍藥花叢下撿錢。
宋胭從花木後鑽出來,往那茶杯裡一個放了條大青蟲,剩下兩三條,一齊加在了第一盞茶裡。
到了涼亭,自然是唐淩霄第一個先端茶,按小太監端茶盤的方向,唐淩霄多半會端這盞,不端也沒關係,每一盞裡都有。
她還擔心時間緊,沒想到那小太監撿錢後又在花叢附近找了許久,發現實在沒有了,才回來端了茶盤離開,她都躲起來好久了。
待小太監離開,宮玉嵐也從假山後跑出來,然後道:“要不然我們去看看?”
宋胭點頭,兩人一起從外圈繞到唐淩霄所坐的涼亭後邊,躲在一處假山後看著涼亭這邊的動靜。
小太監正好將茶盞送來了,唐淩霄先端了一盞,正是宋胭替她準備的那盞,隨後是其他幾名夫人,這些人也都是官宦家眷,雖然坐了這半天渴了,但也不會馬上端了茶開始牛飲,而是不慌不忙先接過,再繼續聊口頭的話,待說完了,再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