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 “歪到哪兒去了?”(2 / 2)

佳期如許 南方之下 7685 字 7個月前

那些話,譬如“我罩著她”“她是我護著的人”到底有幾分是出自真心,又有幾分是場麵合適,情致到了,便說出來了?他的話從來都信手拈來,好像不用錢。

孟佳期帶了幾分惱怒去想,不知他對彆的女孩是否也這般。

她盯著“Joseph”的發信人名稱看了一會,沒有回複,而是拉出和梁風忻簽訂的電子合同,細細看了一遍,打算先發消息給梁風忻。

她要問清楚,沈宗庭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給她買一匹馬?

是否是梁風忻的授意呢?

Kristin:「梁小姐,方才沈先生發了消息給我,要給我購一匹馬,但我看過了,馬的購置費用不算在合同裡。」

發完消息後,孟佳期將手機放在一旁,等梁風忻回信。

兩個小時後,梁風忻才有信息回來。

Fidanza:「這的確不包含在合同裡,是宗庭他的個人行為。」

Fidanza:「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頂多一頓飯錢,他願意買,你就要。」

他願意買,她就要?孟佳期看了好一會這條消息,拿不準主意。如果這匹馬是她正式同他談戀愛之後,他買的,她會滿心歡喜地收下的。

但現在,她和他關係尚淺,他說要給她買一匹馬,禮物貴重,感情卻還很輕。

孟佳期下意識地抗拒。

她在打字框裡刪刪改改,不知道能回複梁風忻什麼話。

許是她沉默得太久,梁風忻很快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Fidanza:「不要扭捏嘛。他還是我最大的讚助商,合同中的費用,全都由他包攬了。」

梁風忻言下之意就是,她已經在用著沈宗庭的錢了。她的糾結沒有意義。

孟佳期盯著這句話想,所以她的騎馬服,她的馬球杆,她在馬球場裡擁有的澡室櫃子,這些若是沒了沈宗庭的錢,那就全都沒有了。

梁風忻暗示得很對,糾結其實沒有用。沈宗庭的錢,用一筆是用,用兩筆也是用。

昨晚上和葉酩長談過後,她就已經決定,她不要做那種他玩一玩就放開的女孩,不要做露水情人,她想過同他平等相愛。

但是,今天梁風忻這番話忽然讓她意識到,她所渴盼的“平等相愛”,從某種程度來看,其實是空中樓閣一樣的存在。

他會給她買馬,也會給她買彆的價值連城的寶貝,這些都是身為窮學生的她,無法回應的。

沈宗庭曾經問她,“你為什麼總是和我說‘對不起’和‘謝謝’”。

因為除了“對不起”和“謝謝”,其餘物質性的回饋,她無法給他。

她最終還是拒絕了沈宗庭的好意。

Kristin:「謝謝沈先生的好意,我目前還不需要一匹馬,所以就不用啦。」

簡單的一句話,被她在輸入框裡修修改改,最後把生硬的“了”,改成“啦”的結尾。

沈宗庭的回複來得極快。

Joseph:「真不需要?」

看到他發的消息,孟佳期咬唇。這要怎麼回複?

許是她久久未回消息過去,沈宗庭又發了一條過來。

Joseph:「彆的你不用多說。我隻問你,你喜不喜歡騎馬?」

Joseph:「你想不想要?」

他接連發過來的兩條消息,讓孟佳期握著手機的手微抖。這兩句話太有沈宗庭的辨識度,似乎就是他當麵問的,她眼前浮現出他問話時,指尖夾著煙,優雅傲慢得像古羅馬硬幣上的銅刻線。

吊兒郎當,又語氣認真。

你想不想要?

孟佳期內心顫動,湧起一陣渴望。她當然想要一匹馬,一匹屬於自己的馬。她想飛翔。

這句話,已經很久沒有人問過她了。

一直等到下班,孟佳期都沒有回複沈宗庭,她不知如何回複。

這天下班下得晚,地鐵裡照樣很擠,出了地鐵站,有小商販支起亮著白熾燈的流動攤位,在叫賣魚蛋。

孟佳期忽然覺得腹中饑餓,掃碼要了一份。

其實,她已經很久沒吃熱量這樣高的碳水炸彈了。就這麼站在冷風裡吃了一碗魚蛋,肚子裡暖了一些,轉頭看見一個小女孩眼巴巴看著她手裡的魚蛋。

女孩紮著兩條小辮子,眼睛很亮,身上的棉衣是一種臟兮兮的粉色。

孟佳期含在口中的魚蛋忽然哽了一下。

腦中出現幼年時的情景,那時孟良剛剛去世。孟良一去世,家裡的頂梁柱頓時坍塌。常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莫柳女士,成天痛哭。

好在莫柳女士長了一張好臉,娘家人重新找了一門婚事給她。同時,孟佳期被送到了親戚家。

她就這麼在親戚家住了一段時間,和表哥表姐住在一起。每天上學,親戚會送他們到路口,那個路口很繁華,也有很多流動攤販賣吃的,肉丸子、豆腐泡、雞蛋灌餅、烤玉米和烤番薯...

親戚會問表哥表姐:“想不想要啊?”

“想要想要——”

小孩正是饞嘴的時候,捧著豆腐泡,吃得舌頭發燙皺起眉頭,都不停頓一下。

那時,孟佳期就站在一旁,等表哥表姐吃完。

她的棉襖很舊了,用水一遍遍洗過,舊得發灰。小佳期低著頭默默地吞口水,沒有一個人問過她“想不想要”。

隔了一整個童年那樣漫長的時光,終於有人問她“你想不想要”了。終於有人,說出這句話。

可是,這個人是沈宗庭。

這個人,怎麼會是沈宗庭呢。

孟佳期吃完魚蛋,把塑料小盒扔進一旁的大垃圾桶裡,重新點了一份魚蛋,遞到小女孩麵前,彎下腰,和她說:“趁熱吃”。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她一眼,又吞了吞口水,說了一聲“謝謝”,接過塑料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孟佳期心忽然變得很軟,鼻子很酸,站在風裡,用兩條胳膊抱緊了自己,風吹起她淩亂的長發。

長大後,她罕見露出脆弱的情緒,也罕見傷春悲秋。

再度邁開步伐時,這點鼻酸已經被她壓到了心底。畢竟,她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她不能將情緒浪費在這上麵。

又是辛苦忙碌的一周。

臨近周末時,梁風忻給她發了一條消息,讓她到跑馬地附近一個俱樂部繼續練習賽馬,繼續鞏固她英式騎馬的基礎。

這天下班,孟佳期走出大樓。

瑞納士集團大樓,一樓吊頂極高,其上懸著一盞明晃晃的巨型水晶燈。每天有打扮得漂漂亮亮、但神情疲憊的都市麗人從其下經過。

孟佳期正要用實習工卡刷開門禁,聽到有兩個都市麗人正悄悄講著小話。

“好帥啊外麵那個。是不是最近走春季秀場的男模?”

“靠,怎麼可能是男模?男模哪裡有這種通身的氣派?”

刷開門禁後,孟佳期看到旋轉玻璃門外頎長的身影,背影挺括,上身一件薄薄的黑色立領長風衣,下身是同色係的長褲。

黑色的長風衣一穿,身量頎長瘦削,光是往那兒一站,氣勢十足。

孟佳期走出旋轉玻璃門,沈宗庭轉過身,和她麵對麵

“沈先生。”

她在距他一米之處頓住腳步,問候他的同時,感到窘迫。

這是她第一次以平常的狀態見到沈宗庭,穿著舊毛衣和洗得發白的天藍色牛仔褲,還有平底的繆勒鞋。

一時間,她暗罵自己早上偷懶睡懶覺,衣服都是隨隨便便抓過來穿的,一點穿搭都不講究。

“下班了?”他問候她,“上次我發的消息,你沒回。”

孟佳期本以為他會主動忽略那條信息,沒想到還直戳了當地問出來。

“後來我去工作了,就沒回複,我以為沈先生會明白我的意思。”

她以為,成年人之間有不回消息就是拒絕的默契。

“我不明白。”他直白打斷她,她臉上刻意的冷淡讓他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細細看著她,眼神裡帶著兩分玩味。

“我...”

孟佳期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那般百轉千回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思量,不斷衡量禮物和感情之間的分量,這些情感,又要如何才能解釋給他聽?

根本不能。

他沒等來她的回答。但他並不介意。

“不過,這無關緊要。”

沈宗庭看住她。不知為何,她總給他一種特殊的感覺。有時她像一本書一樣能被輕易地讀懂,有時又像一整個碧波汪洋,正如那部著名的電影中所說"A woman’s heart is a deep ocean of secrets."

很少有女孩能在沈宗庭腦中留下什麼印象。可莫名地,她在他這兒的印象越發深了。

他上前一步,孟佳期不覺後退一步。很快,她就退到了車旁——那是他的車。

逼麵而來的男性氣息,讓她覺得喉嚨乾啞,呼吸滯澀,就連心臟都麻痹了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