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大夢(2 / 2)

沈遇“哦”了一聲,語調上揚,故作疑慮地道:“那是誰在上個月鬨著要吃糖葫蘆的,我記錯了?”

小孩兒頭也不抬,沒好氣地回了句:“不知道。”

沈遇今天一進門,就注意到了桌上那個被摔得稀碎的糖葫蘆,不用想也知道是婉寧買的,但衡哥兒對她的抵抗情緒還很重,硬要他跟對方好好相處,恐怕會適得其反。

他想了想,溫和地道:“衡哥兒,你不喜歡江姨沒關係。”

話音剛落,小孩兒就抬起頭直直地看向他。

沈遇麵不改色,“但糖葫蘆是無辜的,不管怎樣,浪費吃的總是不好的,你要是覺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大不了回頭阿爹給你買東西的時候也給垣哥兒買一份,就算是扯平了,怎麼樣?”

衡哥兒扒拉了幾下碗裡的飯,覺得好像有點道理,悶悶地“嗯”了一聲。

算是答應了。

沈遇笑笑,不再說話。

心道這小子,畢竟還是個孩子,孰不知若是單從東西的價值方麵來看,好像的確是扯平了,但若是從人情方麵來看,非但沒有扯平,反而在這一來一回之間,加深了聯係。

一頓飯吃完,外麵的雪也差不多停了。

沈遇把衡哥兒送回房間,離開之前,還不忘問上一句:“對了,功課都做完了嗎?你們明天又要去族學了,先生定是要檢查……”

“都做完了。”

他話還沒說完,衡哥兒就飛快地打斷了他。

沈遇聞言,慢吞吞地打量了他一番,緩緩頷了頷首,“做完就好。”

說罷,便抬步出了房門。

待到沈遇離開之後,衡哥兒猛地鬆了口氣,肩膀鬆懈下來,一屁|股坐在床上。

寫什麼功課,他一個字都沒寫,也壓根兒就不想寫。

反正先生都說了,他也不是什麼讀書的料,送來讀書也就是白白浪費族裡的資源。

……

屋外,沈遇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到院門口傳來推門的動靜,雖然天色已經黑透了,但隱約還能看得出是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正是婉寧和垣哥兒。

“沈叔?”

同時,垣哥兒眼尖,也看到了他。

沈遇應了一聲,隨即便瞧見婉寧低頭跟垣哥兒說了幾句話,小孩兒就慢吞吞地回房去了,而她自己則在鎖好院門後朝這邊走了過來。

沈遇下意識推開廚房門,讓她先進,一邊問:“要做明天賣的豆腐?”

廚房內灶火剛熄不久,還殘留著暖意,婉寧聞言便道,“這麼大的雪,明天怕是沒什麼生意,我打算把那些提前泡好的豆子發成豆芽,這寒冬臘月的天氣,也算是個新鮮菜,許是能賣得更好些。”

“這倒是。”沈遇頷首。

果然,不管在什麼時代,都不缺聰明人,想得出反季節蔬菜這種東西。

“對了,縣衙那邊的事還順利嗎?”

忙活到一半,婉寧的聲音忽然從旁邊響起。

沈遇“嗯”了一聲,起身擦乾手上的水,留下一句“稍等一會兒”就出了門。

沒過多久,簾子再次被掀開,他捧著個不大不小的匣子走進來,打開放在她麵前。

婉寧看過去,裡麵居然放了五個擺得整整齊齊的銀錠。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手書,她打開看了看,是一封縣令親筆的嘉獎令。

見狀,她不由眼睛一亮,“沈大哥,你可真厲害!”

同時也鬆了口氣,有了這五十兩銀子,賭債就能還清了。

將嘉獎令放回匣中,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沈大哥,賭坊那邊,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遇頓了頓,並不想騙她,便實話實說,“我也不記得了。”

婉寧看他麵上神情不似作偽,也記起他大病一場之後,便有許多事情不太記得了,聽到這個解釋便也釋然了。

並不是她如此輕信於人,而是事已至此,追究賭債是怎麼欠下的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後。

想到這裡,她試探著問:“那以後……還會不會……”

不等她說完,沈遇便搖了搖頭,“自然不會。”

照理說,這個話題到這裡也算是結束了,但他轉念一想,倒不如趁這個機會,把自己與原主之間做個分割,索性繼續開口,“說起來,在病中時,我猶如大夢一場,在夢中經曆了一遭生老病死,一朝醒來如同頓悟,隻覺從前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稀裡糊塗,實在不應再那般繼續下去了。”

這番說法倒是新鮮,婉寧好奇起來,“你在夢中是什麼樣的?”

沈遇笑了笑,半開玩笑般道:“是個百無一用的敗家子,成日裡隻知道酗酒賭錢打孩子,敗光了家業,得罪了一堆人,最後落得個醉酒跌落河中淹死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