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寶無辜地望著她,小手裡還攥著一顆捏爆的紅果。
“你捏它乾嘛啊?”舒梵有種憋了一肚子氣又沒辦法發泄的憋屈感。
團寶慣會闖禍,把瓶瓶罐罐扔得到處是、翻箱倒櫃都是輕的,有一次把她的衣服從衣櫃裡拖出來玩,還有肚兜,她差點厥過去,氣得狠狠打了他屁股幾下。
其實打得很輕,可他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裡立刻蓄滿淚水,委屈得一顆一顆往下砸,跟滾金豆子似的。
舒梵一顆心都酥了,立刻把他抱起來又哄又親。
事後也懊悔自己太沒有原則,可實在拿他沒辦法。後來好聲好氣跟他說無果,她隻好把衣櫃都上了鎖。
團寶有時候拉不開衣櫃還會撒潑哭鬨,舒梵狠下心不給開,後來他就忘了,轉而去院子裡捉蟲子玩。
見他還杵在那跟她大眼瞪小眼,舒梵深吸一口氣,認命地接過歸雁遞來的帕子替他擦拭,把他被果汁染得紅彤彤的小肥手搓了又搓。
林中雖清寂,偶爾卻傳來撞鐘聲。
原是北邊的山峰之上有座偏僻隱秘的寺廟,常年香火不絕,隻是此地從不對外客開放。
從外麵看,高牆之內很安靜,除了偶爾傳來的撞鐘聲和飛鳥撲棱聲外再無其他聲響,更顯得幽闃神秘。
晨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枝葉,照進後方偌大的禪院。
劉全在廊下叩了下門,得到許可才屏息入內。
靠南麵的六棱窗子開著,案上燃著一尊青銅雲龍紋香爐,正嫋嫋飄出青色的煙霧。
李玄胤著月白色常服,單手支著下頜斜倚在榻上沉思,麵容平和,素白的指尖若有似無地轉著一串佛珠。
日光透過窗子斜斜灑照在他麵上,白璧無瑕,烏黑的眉眼便愈發俊美分明。
他自是極好看的,但這種好看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和攻擊性。從前是少年雛鷹,自登基後愈發深沉,喜怒難辨積威甚深,一般人都不敢直視他。
為了皇位隱忍蟄伏十幾年,非嫡非長卻能在奪嫡中脫穎而出,自不是尋常人。
太子被廢,二皇子身死,老三、老五被幽禁,親屬家眷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斬草除根……參與奪嫡的除了他的同胞兄弟老七還在戍守邊疆,得以幸免於難,其餘皇子基本被除得乾乾淨淨。
這樣的人,自然算不上什麼好人,但他是一個好皇帝。
南征百越、南楚、南宋,北伐柔然,僅兩年就收複了渭河以南的失地,將黨項和西涼驅逐到河套以北;文治武功均無短處,更花大力氣整頓吏治,廢除捐納製度,一改自清平年間就吏治敗壞、捐官買官的亂象,朝野畏服。
且他素來節儉,不好女色。
這種好像沒什麼特彆喜好的人,更讓人難猜。
劉全遲疑了會兒,躬身上前,恭敬稟告:“我們的探子傳來的消息,景仁帝駕崩,大司馬周寅專權,南楚已經開始亂了。”
李玄胤微垂著眼瞼,神色如常:“周寅身邊的人都安置好了嗎?”
“自然。”
皇帝從榻上起身,拾起案邊的青銅望遠鏡信步走到窗邊,朝遠處山林中望去。
映入視野的是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女孩纖腰束素,手裡牽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團子,纖瘦的背影瞧著極為單薄,但身姿曼妙,那一截柳腰不堪一握,隨著走路微微擺動,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入懷裡掐握著把玩。
不經意側身回眸,肌如白雪,在日光下如上好的白瓷,粉麵桃腮,風姿楚楚,美得驚心動魄。神情卻是清冷中帶著幾分倦懶,嬌憨動人之極。
分明年歲也不大,心眼兒卻不少。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李玄胤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角。
沉黑眼底,有笑意一閃而逝。
劉全小心窺探他的神色,躑躅道:“回陛下,您之前讓老奴查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說。”
“衛娘子和漕幫的人有來往。”
“漕幫?”皇帝皺眉,手裡的望遠鏡下意識收起,微微疊拍在了掌心。
手上一枚玉扳指,冰冷硬秀,與他冷硬卻極昳麗的麵容一般。
劉全察覺到他語氣裡的冷沉,忙收回視線,提著那口氣小心說道:“與她來往那人應該是漕幫中的一名舵主,姓陳,兩人似乎有些交情,那位陳姓公子曾替她張羅買下莊子、租賃田產地鋪之事,似乎對她頗為尊敬。”
斟酌著看了眼皇帝神情,才又繼續,“老奴也不清楚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不過,漕幫的人向來奸詐,慣會偽裝,衛姑娘……也許也不知道那是漕幫的人。”
話未說完,額頭已有冷汗下來。
漕幫是目前對瑨朝反抗最大的民間組織,朝廷這些年一直在極力鎮壓,但是收效甚微。
先帝對漕幫一直都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