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是衣服不乾淨,是他被鬼纏上了。
大黑肯定感覺到了,所以才對著他狂叫。
但江橘白懶得跟李小毛說,說了也沒用,彆把李小毛給嚇死了。
-
一回到家,江橘白沒顧上換衣服洗澡,直奔閣樓。
木質樓梯踩出嘎吱聲,他推開江祖先房間的門,老人的房間窄小,采光也不好,兒子兒媳不許他把那些家夥什往外帶,他便隻能收在自己的房間,將所有可利用的空間都利用起來。
但就算條件簡陋得可憐,他也依然在床頭擺了一張小桌子,上麵放著一樽男性銅像。江祖先每天早上都會給銅像點一炷香,在銅像前念三個小時的經。
此刻,房間裡煙絲嫋嫋,老人正背對著門口默念著什麼,他沒回頭,口中念念有詞,“大膽小鬼,居然敢登我江大山人的門?不想活了不成?”
他豎眉回頭,看見的卻是自己孫子。
江祖先神色猛變。
“阿爺,我碰上麻煩了。”江橘白走進房間,輕輕掩上房間的門,他不想驚動父母。
說了他們不一定會信,可能還會認為是江祖先整天神神叨叨,把他帶壞了。
江橘白盤腿坐在江祖先麵前,將昨晚碰到的事情說給了對方聽。
他不敢漏掉任何細節,尤其是簽下契書的過程。
江祖先聽完,一巴掌扇在江橘白的脖子上,不重,像是恨鐵不成鋼的心痛,“你糊塗!”
江橘白又坐回來,他把口袋裡的金子拿出來,放到地板上。
江祖先怔愣片刻,“你還收了它的錢?”
“我已經簽了契書,不拿白不拿。”江橘白用破罐子破摔的語氣說道。
小窗外昏朦的燈光照在少年的側臉,恰好照亮的是有傷的那一麵,紅色的傷口拇指長,像極了繃直的一根紅線。
他滿臉倔強,讓人看了生氣,看了心疼,看了惋惜。
江祖先指著地板上那塊金子,“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不收這塊金子,你跟它的契書就無效?”
江橘白猛然抬頭,“你是說......”
“無規矩不成方圓,不管是哪個世界的生靈,都有一套規則可言。你不收錢,表示你不認可它寫的契書,那契書就對你們兩個都不奏效,你現在收了它的錢,接了這個單子,我也沒辦法。”
“它也沒跟我說啊。”
江祖先:“它要是跟你說了,你還能收這個錢?”
江橘白開始沉默之後,老人轉身重新麵對著銅像,閉著眼睛又開始誦經。
“那我現在要怎麼辦?”江橘白垂頭喪氣。
江祖先念完一段經,回過頭來,他年紀雖大,可眼神明亮,比那柱香頂頭的火光還亮。
“與鬼神結契,那跟人與人之間簽合同本質是相同的,但執行得比人類更加嚴格,不容失誤,也不容反悔。否則,後果不是結契的兩方可以承受的。”
“它能有什麼要承受的?”
江祖先冷哼一聲,“那是它誆了你,條條利於它,但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若我與這東西簽契書,那就要簽對雙方都有約束的契書,並且對雙方也應都有利處。”
“不過......”江祖先長歎一口氣,“你遇見的這隻估計不是講道理的,它的怨恨想必很深,所以才如此惡劣。”
“你的銅錢呢?”江祖先說完,忽然問。
江橘白摸向自己的手腕,“被它拿走了。”
老人身形一晃,撞倒了桌子上的銅像,那是他的寶貝,他此刻卻沒有著急去扶,而是伸手抓住江橘白的肩膀,語氣焦急,“去拿回來,你不想死的話就去把銅錢拿回來,快去!”
“我不去。”江橘白甩開江祖先的手,想都不想就說,他不想再回那鬼地方了,他沒像其他人一樣大喊大叫,但不代表他不害怕。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燙手得很,他估計自己肯定得生一場病,這會兒再回那東西的地盤,他還能活命嗎?
江祖先回身扶起銅像,聽見身後起身的動靜,他用衣袖擦拭銅像肩膀上的香灰,叫住江橘白,“小白,你去我房間的窗戶朝下看河道邊,你看那岸邊是不是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女孩?”
江橘白停下腳步。
雖然不明白江祖先要做什麼,但現在他對江祖先比以前要信服,他走到床沿,挪開床邊的箱子,爬到床上,爬到小窗前,拉開窗戶,朝下麵看去。
天還沒徹底亮起,光線藍幽幽的,岸邊凸起的岩石泛著濕冷的寒光。
他們家住在蘇道河河邊,門前不遠處正好是河水比較急的一段,時常出現肉眼可見的漩渦,漩渦看著不大,吸力卻完全可以帶幾個成年人下去。
河邊的石頭上,蹲著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正在玩水。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回過頭,青白的臉,瞪大的一雙黑瞳,渾身呈現出一種常年被水浸泡著的浮腫。她不僅朝江橘白笑,還朝他招手,“小白哥哥,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