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技術不過關,做的契也靠不住。
房間裡沒有鐘表,看天色也完全看不出時間,江橘白在打開一麵櫃子,看見裡麵放著一遝疊起來的遺照之後,果斷關上,躺到了鋪著紅鋪蓋的床上。
他看著床頂的紅色床帳,柔軟,絲滑,就好像水一樣,可以流動,可以任意改變形狀。
床帳與他的距離似乎在拉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它失去了形狀,變成了一團血紅色的霧,緩緩朝他攏來。
像是一張網眼密匝的網。
江橘白發現自己無法呼吸了,柔軟的布料似乎從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利用了一些能鑽進他身體裡的洞眼,將他整個人堵得嚴嚴實實的。
床上的少年擠出了滿臉的眼淚,腰間的短褂上滑,酷愛跑跳鍛煉出來的細韌小腰白得刺眼。
明明如此弱小,可還是犟得很,哪怕快要窒息了,也一聲都不吭。
一點都不像之前,怕了,就說:“求你,彆殺我。”
仗著它現在殺不了他麼?
衣櫃裡的一雙眼睛,陰沉沉地盯著在床上掙紮著,變得一塌糊塗的少年。
不得不說,那鬼女的眼光很好。
一挑,就挑個好吃還漂亮的,色香味俱全。
快要昏迷的最後一秒,窒息的感覺突然結束,大量空氣湧入鼻息,不適的感覺襲遍全身,胃裡翻江倒海,江橘白伏在床沿,吐得昏天暗地,把剛剛吃的衝煞飯吐了個一乾二淨。
江橘白吐得滿臉眼淚,他趴在床沿喘著氣,在看清自己吐的是什麼東西之後,他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他吐出來的不是什麼米飯和菜,是一堆已經融了的黃色紙錢和白蠟燭。
他的嘴裡還殘留著廉價紙漿和石蠟油脂的味道。
一想到自己剛剛大口吃的什麼東西,江橘白淺嘔了幾聲,他手指扣在木質床沿,用力得骨節泛白。
他伸了兩根手指到嘴裡,用指腹按著舌根,被刺激到後,他又趴著吐了會兒,這回,胃裡的全部“食物”都被吐了出來。
江橘白虛弱地躺回到了床上。
他剛躺下沒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接著一道唯唯諾諾的小男孩的聲音傳進來,“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沒等屋子裡的人說不可以,小男孩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小男孩也穿著紅衣紅褲,圓溜溜的眼睛,肉乎乎的鼻頭,胖嘟嘟的臉。
如果他腳後跟不是朝前的話,江橘白會覺得這小孩長得跟隻福娃似的。
但很明顯,這不是什麼福娃,這是個鬼娃。
走進了,他站在紅色的燭火旁,儘管火光照耀著,他巨大的黑色瞳仁仍舊毫無光澤,直勾勾地看著床上的人。
“我隻是來跟你打個招呼。”他說,並且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江橘白看著它詭異地上揚的嘴角,渾身冰涼,“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嗎?”
“你可以陪我玩嗎?”它請求道。
“玩什麼?”
“唉。”
剛問完,江橘白就好像聽見了一道歎氣聲,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但他確定不是麵前這鬼娃發出的聲音。
發現江橘白似乎有意,鬼娃的嘴角裂開得更誇張,露出腐爛得發黑的口腔,兩個黑洞一樣的眼睛盯得越發直勾勾。
他飛快搓著衣角,顯得緊張,實則興奮,"玩石頭剪子布,你贏了,你可以隨便向我提一個要求;我贏了,我也可以隨便向你提一個要求。"
巧了。
江橘白最會玩這些小把戲。
石頭剪子布,也是有規律的。
“行。”
江橘白坐起來。
鬼娃朝前走了一步,江橘白看著它被褲腳遮住的腳後跟,手腕上發黑的銀手鐲,幾根發黑的指甲蓋,“那開始咯?它說。
“3.”
“2.”
兩“人”一齊出了手,江橘白是布,鬼娃是拳頭。
鬼娃愣著,江橘白擺擺手,“我的要求就是,你給我滾出去。”
“不行!”鬼娃突然淒厲尖叫出聲,他黑漆漆的兩個眼眶突然開始往下淌血,它充滿怨恨地緊盯著床上的人,驟然伸出了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它的渾身冒出陣陣黑氣。
鬼娃看著年紀不大,可它的雙手卻如同鐵鉗一般鎖住了江橘白的脖頸。
江橘白想用拳頭去打對方,拳頭卻直接從它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隻蒼白的手突然從床鋪後麵的牆壁當中伸了出來,它直接掐住了鬼娃的脖子,朝旁邊一擰,伴隨著哢嚓一聲,那腦袋便到了它的手中。
沒有血液從這無頭身體中冒出來,隻有腐爛的屍體味道。
江橘白忍住嘔吐的衝動,又聽見了身後近在咫尺的咀嚼聲還有鬼娃嗚嗚嗚的哭泣聲。
鬼娃的頭被吃了?
被什麼給吃了?
失去了頭顱的鬼娃身體還能活動,它渾身的衣服變了色,變成了破破爛爛的壽衣,渾身的皮膚變成了黑青色。
它快跑到門口了,一道細長的黑影乍然出現,擋在了它身前,那道黑影足達屋頂,它纏縛住對方,纏縛住的部位都長出了牙齒,啃噬著鬼娃殘存的身體,鬼娃淒厲刺耳的哭聲逐漸消失。
地上隻剩了兩件被穿過的壽衣。
黑影打了個飽嗝,沒有臉,可江橘白就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江橘白心臟驟然縮緊,他牙齒控製不住地上下打架。
“石頭剪子布,你贏了,你可以隨便向我提一個要求;我贏了,我也可以隨便向你提一個要求。”一道濕冷黏膩的呢喃在江橘白的耳畔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