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回家撲進媽媽的懷抱中,一邊哭一邊說:“可是媽媽,我覺得我自己可以做到。”
薑吟本是從小被家裡人捧在手上怕摔了的掌上明珠,卻在那時候說。
“人的一生,總要吃些苦,受些委屈。”
“一帆風順的人生,好像也沒有那麼有趣了。”
她分明可以做溫室裡的小玫瑰,永遠生長在被寵愛的環境中,也沒有人會嫌棄她身上的刺。
可薑吟選擇了自己打破這溫床。
“媽媽,我不想做溫室裡的花了。”
江雪蘭和薑先雖說心疼,但也隻能尊重薑吟的決定,他們發現,她從某個時候開始,就在拚命想要證明自己。
她想告訴彆人,她不再是以前那樣的嬌氣包,她不要再被任何人看不起了。
薑吟看似雲淡風輕,其實走的每一步都在努力,所以現在家裡對她算是放心。
隻是沒想到,薑吟解決這件事的法子,竟然是跟顧時縕假扮情侶,其中的邏輯江雪蘭也能理解。
話說回來些。
雖說此招快準狠,但要找彆的法子,也不是找不到,頂多就是麻煩些。
薑吟以前是個怕麻煩的性子,現在卻全然相反。
她會做這個選擇…恐怕…
江雪蘭想著,往薑吟那邊看了一眼,母女倆的默契就是目光交疊,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薑吟被江雪蘭看的第一眼,就匆匆彆開了眼神,似是閃躲。
不想被人看得太透。
那是就算是媽媽,她也想要隱瞞下去的一種心情。
江雪蘭隻能再次看向顧時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了解了,你做事,我們沒什麼好擔心的,就是要勞煩你費心了。”
“不麻煩。”顧時縕微微頷首,“以前我也常勞煩你們。”
他稍作停頓,將江雪蘭曾經教他的話語又當作玩笑話說了一遍。
“禮尚往來。”
江雪蘭剛笑了一聲,薑吟倏然起身,說:“想起來上次在這邊有東西沒拿,我上樓一趟。”
這件事就由顧時縕交代吧,他想怎麼說都行,隻要她聽不見,就不會被任何一句話擾亂心緒。
薑吟就這麼上了樓。
人對空間是存在記憶的,推開就房間的門,就像推開了舊時光的門。
她關上門。
忽然眼眶一熱,快要掉眼淚。
她像是回到了十七歲那年,想要拚命隱藏自己那酸澀又熱烈的暗戀。
顧時縕從小孤獨,顧父對他也不好了,江雪蘭和薑先,是對他最好的人。
那時候薑吟就在想,他會因為她的爸爸媽媽對他好,而對自己好嗎?
十七歲的薑吟因此沾沾自喜,卻沒想到這一點成了中傷七年後自己的一把刀。
今天的橙子,真的好酸。
酸到她現在都還覺得那酸楚苦澀的餘味尚未散去。
薑吟好一會兒沒有下樓,獨自一人翻看曾經鎖在抽屜裡的日記本,記錄著少女暗戀的字字句句。
決定不要再喜歡顧時縕的時候,她想燒掉它、扔掉它,最終卻沒能下得去手,隻是鎖在了老宅的抽屜中。
那時候她就應該知道的,隻要沒有被銷毀,再牢固的鎖,也總會在未來的某一刻被打開。
“不要再喜歡顧時縕”是她這一生撒過最大的謊,試圖騙過全世界,也騙過自己。
可她儘力騙過自己七年,也會在麵對他的時刻,被輕易瓦解。
薑吟很少有瞧不起自己的時候,她總是最驕傲的那一個,無論何時,她都不會放低自己高貴的姿態。
可是在喜歡顧時縕這件事上。
她無數次潰敗,無數次低頭,無數次瞧不起自己。
最後是江雪蘭來敲門,薑吟才匆匆將日記本塞進包裡,聽見媽媽在外麵低聲說。
“時間不早啦,小顧明天還有工作,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薑吟“嗯”了一聲,站在門口調整呼吸片刻,這才開門出去。
“那我走啦。”薑吟說,“晚安媽媽。”
“嗯。”江雪蘭伸手,給了她一個很輕的擁抱,“顧時縕是個好孩子,他會幫我們照顧好你的。”
薑吟回答:“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顧時縕是個好人,一切隻是她的不甘心在作祟。
臨走之前,江雪蘭又拍了拍她的後背,跟小時候哄她一樣,溫柔又令人安心。
再躁動的心情,也會在媽媽的安撫中平息。
薑吟下去的時候,顧時縕已經不在家中,薑先說他去門口預熱車了,就等她下來了。
“好,你要照顧好媽媽哦。”薑吟說完,這才快步往外走。
夜晚的庭院,吹著熟悉的風,她徑直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門,很麻利地係好安全帶。
“走吧。”她說。
話說完後,顧時縕並沒有回應,車明明打了火,卻還掛著空檔停在原處。
狹窄空間裡的沉默最為曖昧,令人局促不安。
薑吟側頭,正欲催促,卻突然聽到“哢噠”一聲響,顧時縕解開了他自己的安全帶。
他轉身過來,呼吸就這麼逼近她,隻有車內的一盞昏暗的燈,將他優越的五官照得影影倬倬。
顧時縕沒有眨眼,隻是眼睫微動。
薑吟看到他的喉結滾了滾,在她恍惚的時刻,又聽見他問。
“薑吟。”
“結婚嗎?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