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了齊聿白,又屠了整座皇宮,他想做什麼?
從前齊聿白論政時的那些話出現在殷靈棲腦海中: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今大晟隻認攝政王蕭徵,又有誰望得見被他遮掩住鋒芒的新帝。陛下,功高震主乃為臣者之大忌啊。”
“蕭徵掌軍權,手握重兵,此時不除,陛下難道要等他殺上帝位時再後悔沒有早一步鏟除隱患嗎!”
殷靈棲眉尖緊蹙,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莫非真如齊聿白所言,蕭雲錚千裡迢迢回這一趟,是存了謀反的念頭……
“啪!”
殷靈棲背過身將手中畫本一扔。
信你個鬼!
她又不蠢,怎麼可能再輕信齊聿白的連篇鬼話。
人言可畏,積毀銷骨,想要的真相,她可以自己去查。
天策帝一入殿,冷不丁憑空飛來一紙張翻飛的本子,落在他腳邊。
“誰惹公主不高興了。”身旁宮人嚇得麵色如土,天策帝卻也不惱,蹲下身撿起畫本,拍乾淨了灰塵,給女兒好好的放回桌案上。
“元慶。”他沉聲道。
“奴才在。”總管太監抹了把汗。
“朕在問你的話,誰惹公主不高興了。”
“這…”元慶壓低了頭,心裡一琢磨,鬥膽道:“興許是齊妃娘娘罷……”
先皇後走得早,那時公主還年幼,需得有人教養,齊妃便使了些手段,將小公主接過來養在膝下。
直至後來玉安公主將小公主推進湖水裡凍得險些喪命,天策帝大發雷霆,這才撤了齊妃的權,將殷靈棲接回先皇後的寢宮將養。
宮中人儘皆知,玉安公主雖不喜小公主,可齊妃娘娘卻是摒棄雜念,拿小公主當作親生的一般疼愛的。又因著齊氏早早定了婚約這一重關係,齊妃與公主關係如何好,自然不必多說。
可小公主自打從行宮回來後,便似變了個人,奇怪得很。
天策帝麵色不善,冷聲道:“既如此,以後便不許她再來打擾昭懿了。”
“奴才明白。”元慶將頭埋得低低的。
“是父皇來了嗎?”
少女的聲音悶悶的,透著鬆弛睡意自殿內飄出。眾人尋聲望去,隻見裹著白狐裘的昭懿公主小憩初醒,烏發垂肩,臉頰透紅,很是惹人憐愛。
天策帝一見到女兒,方才陰鬱冰冷的麵色瞬間緩和,隻覺衣氅間凝結的冰渣也融化為水,人都暖和了。
總管太監這才鬆了一口氣,伏在地上的身體塌了下去,如釋重負。
昭懿公主簡直就是他們的救星,隻要公主一露麵,他們威嚴凜然的皇帝立馬就變了一個人,眉宇間儘是慈父才有的和藹與耐心。
“父皇替你拒了不想見的人,他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父皇是說方才殿外的那場紛爭麼?我都聽見了。”
殷靈棲不在乎地說道:“女兒要他們的喜歡做什麼?”
“我不在乎彆人喜不喜歡我,也不需要浪費心思在如何博得他們的喜歡上。”
她揚唇一笑:“我喜歡我自己就足夠了。”
***
“全退回來了?!”
齊妃看著煞費心血準備的那些禮物,熬夜親手縫製的平安符、親自看顧火候做的吃食被殷靈棲的人原模原樣退了回來,心底突然就慌了。
“不合公主胃口麼?”她小心翼翼試探。
“娘娘多心了,不是不合胃口,是公主連看一眼都不曾看過。”
回話的婆子很懂得如何在人傷口上撒鹽,當然,這也是昭懿公主蓄意授意她的。
齊妃臉上一熱,像是被打了一耳光。
心底那股說不清緣由的慌亂越來越明顯,她坐立難安,索性站起身:“正好陛下也在,本宮親自去探望她。”
她貴為一宮之主,肯自降身份去探望殷靈棲一介晚輩,對方總不能再博了她的麵子罷?
若是再落了她這個長輩的臉麵,那便是小公主不懂事了,屆時風言風語傳出去,昭懿公主的名聲隻會更難聽。
隻是,殷靈棲根本不想做個懂事的人。
不出所料,齊妃又被棲凰殿的宮人給攔了。
出乎意料,她眼中卑賤低微的宮人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阻攔她這位高居妃位的一宮之主。
齊妃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斥道:“你眼睛瞎了不曾!看清楚本宮是誰!”
棲凰殿宮人不言,卻有一道她所熟悉的聲音響起。
“娘娘,何必動怒呐。”元慶將拂塵一收,微笑著說道,“若是驚擾了公主,便不好了。”
“原來是元慶公公,”齊妃登時軟了氣勢,她不自在地乾笑了聲,隻覺得太監那話格外刺耳。
昭懿不過是個姑娘家,她能有多金貴,竟連她這個養育了皇子的妃嬪都要讓步!
“娘娘,回吧,公主都說了不見您,何必自找難堪呢?”元慶不疾不徐又補了句,“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俗話說死也要死個明白,公公總得讓本宮進去問個清楚,昭懿擺這麼一道,究竟是何用意罷。”齊妃強壓怒火。
“娘娘不必再走一遭了,想知道用意是麼?”
元慶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她,“奴才便替公主傳個話罷,公主正同陛下商量著,要退掉和齊氏的婚約呢。”
退婚!
齊妃滿腔怒火瞬間熄了,她怔怔望著元慶麵上掛著的笑,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扶住宮女的手冰冷透骨。
“好端端的,怎麼會想到退婚……”
她喃喃絮叨著,驀地攥緊女官的手:“去,傳信給承恩侯府,本宮不管齊聿白在忙什麼,現在立刻馬上讓他擱置手上一切進宮!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