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樣倒是很清秀俊逸,就是身量有些瘦,這能侍奉好咱們公主嗎?”
“管他呢,說不準公主玩兩回就膩了。”
“你們快看!他好像生氣了,又委屈又窩囊,模樣可真有趣。”
齊朔偏過頭,緊攥著拳隱忍不語。
“走啊。”內宦行了幾步,回身狠狠盯住他,顯然沒了耐心。
齊朔喉結滾了滾,抿唇跟上腳步。
***
翌日,承恩侯府。
一輛馬車載著宮裡的總管公公悠悠停在府前。
承恩侯正黑著臉斥罵著,一聽說宮裡來了人,立刻換了張麵孔,陪著笑臉出來迎接:
“哎呦元公公,不知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齊二,快烹茶,用本侯珍藏的君山銀針。”
“不必了侯爺。”元慶笑了笑,抬手製止。
他常年行走禦前,又被皇帝指去昭懿公主身邊,跟著公主什麼好東西沒見識過?他根本不稀罕這個。
“咱家是來替公主傳話的,不是來喝茶的。”
承恩侯如今一聽到“公主”兩個字,便忍不住開始頭痛。
他強撐著笑意,道:“公公請講。”
元慶拍了拍掌,一個個小太監抱著匣子齊刷刷的自馬車後站出來。
“這都是公主的賞賜,公主發話了,若是那齊朔合心意,還會再賞。”
潑天的羞辱當頭澆下,承恩侯氣得七竅生煙。
“怎麼,侯爺看不上公主的賞賜?”元慶公公登時冷了臉。
“怎麼會呢,公主賞的自然是極好的。”承恩侯咬著牙賠笑,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元慶慢悠悠撇開手,擺出高傲的態度:“那便謝恩罷。”
踩著你侯爵府的臉麵在地上碾,還要你千恩萬謝,承恩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公主金枝玉葉,嫁入齊府前他暫時動不了,做老子的便隻能將滿腹怨氣鋪天蓋地地全發泄到兒子頭上。
齊聿白麵色蒼白跪在堂下,唇角還滲著血跡,剛剛蘇醒便挨了劈頭蓋臉一頓怒罵。
“父親。”
他沉默許久,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父親,退婚罷。”
“你說什麼?”承恩侯瞪直了眼,“你再說一遍!”
“我說,退婚。”齊聿白氣息虛弱,語氣卻格外堅決,“搶在公主之前,先發製人由侯府主動退掉公主的婚約,如此尚可保全齊氏一分顏麵。”
“你特麼豬油蒙了心了想退婚!”承恩侯怒不可遏,一腳踹上齊聿白的肩。
齊聿白以手撐地,穩住身形,跪得筆直:“父親,就是要侯府先行退婚,如此才能挽回敗勢,讓盛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是我齊氏不要這門婚約,是昭懿公主她配不上我!”
“你給老子閉嘴!”承恩侯倒抽一口涼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兒子當然知道!”齊聿白抬手擦去唇角血跡,仰起頭,“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他文采斐然年少成名,一直是京城人人讚譽的高門公子,進士登科打馬禦街,一時風光無二,心性極為高傲。
“我從未看得起昭懿公主,從一開始你們定下這門婚約之時,我便看不起她。貴為公主又如何,昭懿恃寵而驕、不學無術,這樣的女子,兒子即便納妾也不會選用這等品行惡劣的女子!”
“婦人有三從之義,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1】如今尚未成婚,昭懿便不守女子之德,明目張膽羞辱我、羞辱侯府,來日過門,焉知不會變本加厲。”
齊聿白義憤填膺,斥道:“娶妻當娶賢,她根本配不上我!”
“好,好一個不守女德,好一個娶妻當娶賢。”
少女輕快的笑聲突然自遠處飄近。
聲音傳入耳中的一瞬,承恩侯頓時繃緊了心弦,哆嗦著抬起頭朝門外看。
殷靈棲拍著手站在花廊裡笑,笑得搖曳生姿,竟生生將滿園嬌豔欲滴的紅梅壓得失了顏色。
齊聿白滿目愕然,方才的激昂意氣瞬間煙消雲散。
“你……你怎能擅闖侯府……”
“長公子向來清正,怎麼能隨口冤枉人呢,本宮是奉旨來看熱鬨的。”殷靈棲蹙了蹙眉,似怨似歎,聲音嬌滴滴的,聽起來愉悅得很。
蕭雲錚自她身後站出,掌中握著一卷明黃卷軸,冷聲道:“陛下親諭,皇城司奉旨提審承恩侯府,任何人不得阻攔。”
他的目光越過承恩侯,同齊聿白針鋒相對。
“包括齊少卿。”
齊聿白瞳孔驟縮,擋在父親身前:“承恩侯府所犯何事,值得驚動蕭世子親自來提審。”
“事兒麼,可大可小,主要是本官想親自走這一趟。”
蕭雲錚漫不經心把玩著聖旨,餘光一瞥,落在殷靈棲身上。
“公主果然心寬,被罵了還能笑得這般開心。”
男子的聲音清冽平緩,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是在罵我嗎?”殷靈棲故作懵懂,勾了勾手,招來小太監:“世子說齊聿白罵本公主,把齊聿白方才說的話都記上,回去傳給父皇看。”
晴天霹靂。
承恩侯如遭雷劈,嚇得麵色如土,磕磕巴巴求饒:“公主明鑒……他……他不敢非議公主……”
“侯爺,本宮都說了本宮是來看熱鬨的,不是來主持公道的,在本宮麵前辯解有什麼用?”殷靈棲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看得齊聿白心裡發堵。
“你知道的,本公主向來不講道理。”殷靈棲眼底流露出愉悅。
“為何要提審承恩侯府。”齊聿白忍著怒氣。
“不如齊少卿去皇城司解釋解釋,為何此物會出現在行刺發生時的筵席現場。”
蕭雲錚抬手一指,侍衛捧著一杆木杆呈上來,正是殷靈棲那夜敲暈女子的那支。
齊聿白心臟驟然一緊。
“齊少卿,請罷。”蕭雲錚命令一落,皇城司副官手執鐐銬走上前來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