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支線地圖的探索順序之前,樊穀想了好一會兒。
如果隻看直線距離,那麼離孟婆居所最近的,是標記了缽頭摩花的地點,離這最遠的,則是標記了優缽羅花的地點,其餘兩個地點則居中。
如果隻看途中鬼怪的綜合實力,那麼守衛最不森嚴的,是標記了拘物頭花的地點,守衛最森嚴的,是標記了優缽羅花的地點,其餘兩個地點則居中。
從表麵上看,她似乎應該優先考慮去標記了缽頭摩花或拘物頭花的地點,把優缽羅花放到最後,這樣效率才會比較高。
但事實果真如此嗎?
先去路程離得最近的,或者看起來最容易突破的地點,就一定能得到最優結果嗎?
如果不考慮這四個地方的不同屬性,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是肯定的。
可是,這四種飽含寓意的蓮花圖示和其上文字,或許本身就是對這四個地點屬性的暗示——說不定,它們也同時暗示了這四個地點探索的最優順序。
當她問孟婆這四個地點分彆能強化武器的什麼技能時,孟婆說,這個要靠她用智慧自己去發現。
既然孟婆都這麼說了,說明這四個地點所對應的屬性,也是一道重要的謎題。
把這個謎解開,哪怕沒有額外獎勵,也一定能夠讓探索變得更加順利——就像之前的解謎一樣。
樊穀開始思考,如果她是設計者,她會如何安排這四種蓮花所代表的功能?她又想要用這樣的文案來暗示怎麼樣的探索順序?
代入一下,恐怕“優缽羅花”才應該是玩家第一個選擇的。
優缽羅花象征洞明一切的法眼。而玩家現在要探索的,是隱蔽的地點,玩家現在要保證的,是隱蔽的行為。畢竟,有了“法眼”,隱蔽之物就會現出它的本相,有了“法眼”,對周遭的掌握程度就會提升,行動的敏捷度也會隨之提高,行為也就能更加隱蔽。
用青蓮花來當“佛眼”的設計思路,已經在白蛇副本裡出現過了,如果在這裡再出現一個升級版的,也不奇怪。
缽頭摩花既然是四種蓮花裡唯一一種跟地獄有直接關係的,它所代表的地點,進入後的探索難度恐怕也是最高的。她簡直都可以想象到這個惡趣味的設計團隊在想出了“地獄之花代表地獄難度”這個梗之後沾沾自喜的神態……這個地點的屬性九成九是“攻擊性”,說不定就藏著一些很擅長攻擊的鬼怪,不管是物攻還是法攻,反正不會好對付。如果看它離得最近就先挑它挑戰,並非明智的選擇。
至於剩下兩種蓮花……
芬陀利花和拘物頭花都是吉祥之花,但從圖示上的文字和對應的隱身咒語來判斷,後者被選來代表一種攻擊屬性的概率比前者高得多。前者都已經“無染無憂”了,儼然一種已經得道,遠離世俗的完美狀態,哪有什麼攻擊的必要呢?後者好歹還強調了一個“苦”和“樂”的對比,不斬斷孽緣,怎麼“離苦得樂”啊?如果沒猜錯,前者對應的地點,是“防禦”屬性,而後者對應的地點,多半是“法攻”屬性。如果要排序的話,還是先去增加一下武器的防禦屬性,再挑戰具有“攻擊”屬性的地點吧。
這麼推演下來,按照優缽羅花—芬陀利花—拘物頭花—缽頭摩花這個圖示順序去探索,應該才是最優選擇。
決定了出發順序之後,樊穀摩拳擦掌地就準備上路。
變回老婆婆模樣的孟婆慈愛地問她:“你可想換一身衣服再去?這身紅嫁衣未免太過紮眼了,容易被發現。”
樊穀先是為能夠換掉這身晦氣的衣服而開心,接著又開始怪自己沒有早點開口把它換掉。
自從來了地府,就沒看到有鬼換衣服的,她還以為鬼的著裝都是永久性的呢。但她顯然太想當然了,既然這是個鬼可以修煉的世界,讓鬼幫她一鍵換裝有什麼難的?
樊穀開口道:“可以幫我換身黑的嗎?越不起眼越好……就像刺客的夜行衣!”
孟婆點點頭,朝著她一揮手,就把她身上的大紅嫁衣換成了一身夜行黑衣。這身黑衣低調又輕便,還自帶兜帽和麵罩,她非常滿意。
從孟婆的居所到第一個目的地的路上,隨機分布著一些遮蔽物,還有很多戰力不等的巡遊鬼怪。經過一段時間的緊張觀察和驚險躲避,她總結出了這些鬼怪轉身的頻率:一品鬼怪(也就是最強的那種)平均十秒轉一次,二品鬼怪平均二十秒轉一次,依此類推,次一級的鬼怪轉身間隔比上一級多十秒,到了九品鬼怪(也就是最弱的那種),就是九十秒才轉一次。
她還發現另一個規律,這些鬼怪都是白色的,都有著長長的白色影子,隻要躲在它們的影子裡,它們就看不見自己。
隻要規劃好大致時間,在這些鬼怪轉頭前快速躲到遮蔽物後麵,或者繞到它們影子裡,就能不被它們看見,就能不暴露自己。
這種如履薄冰,躲躲閃閃的刺激路途大約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她才到達第一個目的地。途中,她難免有些躲閃不及的時候,消耗了三次使用凍魂鐵蓮,一次使用噬魂鐵蛛的機會。
不過,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她的猜測沒錯,選擇最遠的目的地作為第一個目的地,看似不劃算,實則賺大了。
第一個地點是優缽羅花池。雖然池子外麵立著“閻君專用”的大牌子,但她念了隱身咒語之後,就可以為所欲為,隨意在池子裡探索。
這種蓮花也是青藍色,但比白蛇副本藍蓮花池中的蓮花更淺淡、通透、晶瑩、柔軟,還有著溫暖的觸感。跟那孤零零的十一支藍蓮花相比,這裡的藍蓮花茂盛繁多、此起彼伏、開出了一種群山磅礴,海潮翻湧的氣勢,一眼望去便叫人感到內心充盈。
她在這充盈的藍色花潮中,一朵朵地仔細打量,觸碰,終於在試了137次之後,發現一朵彆樣的藍蓮花:它觸感微涼,像是秋夜的露水,敲擊時則有金石作響的鏗鏘之音。
她驚喜地小聲問道:“是你嗎?你就是我要找的‘法眼’嗎?”
那朵藍蓮花對著她微微點頭示意。
她又遲疑地問道:“請問……我可以把你摘下來嗎?”
樊穀把很多動植物的命看得比某些人命更珍貴,她從不輕易摘花,對她來說,摘一片花瓣所產生的罪惡感,都比反手打傷校霸同學要重得多。思政課上,老師曾經問過大家,一個品行不端的鄰居和一隻貓同時被困在火海裡,如果隻能救一個,你會選擇救哪個?她就是那一批毫不猶豫地,清脆響亮地回答要救貓的人之一。
對於這種有神聖意義的花,她更覺得沒資格隨意攀折它,號令它。
那朵藍蓮花這次沒有點頭,它直接跳到了她手上,把它的聲音傳入她的腦海中。
“唯有對我心懷敬畏者,才可得到我的幫助。若你強迫,我會離去。若你請求,我便留下。”
藍蓮花在她手上緩緩旋轉著,花瓣上的藍色竟隨之一點點褪去,現出銀色的金屬光澤——原來,這是一朵染上了藍色的鐵蓮花,以假亂真地藏在藍蓮花池中。
那花瓣上的藍色逐漸凝聚到鐵蓮花上方,彙成一隻眼睛的形狀,在那隻眼睛幽深如潭,清明如鏡,映照出這個優缽羅花池的秘密。
從這隻眼睛中,樊穀看見,一個身負沉重枷鎖的女人,在黑暗的牢籠裡,跪坐在地,用她傷痕累累的手,仔細地給一朵鐵蓮花塗上青藍色的染料。她有意劃破皮膚,讓這染料混上她的血。她身旁的婆子歎道:“神血珍貴,何不保重?”
女人抬起頭來,笑了。她有著堅毅的麵容和神色,連笑容也帶著殺伐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