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她和這匹在雪地裡死去的馬有著很深很深的感情,令她一下就確定這匹馬就是她曾經的坐騎。
是身體原主人的意識在影響她嗎?商憫沉默一息。
她手指摳到了馬鞍,吧嗒一聲,馬鞍側麵的暗扣開了,她從上麵取下一個袋子,往裡一看,是乾糧!
紮實的麵餅凍得梆硬,商憫激動得手都抖了,她張嘴一咬,差點把自己的門牙崩裂,隻得小小地啃了一口,在嘴裡慢慢化開。
這是商憫這幾天吃的唯一像樣的東西,她來不及品嘗獲得的食物,趕緊把袋子綁在腰間,繼續搜尋有用之物。
也許運氣是守恒的,此前她太過倒黴,如今終於時來運轉。
馬鞍的暗扣夾層中還有幾瓶藥,她打開一聞,微苦的中藥味衝進鼻腔。
除了這些,還有一份地圖。
商憫展開認真看了看,發現這份地圖頗為詳細,東西南北、山脈的位置和道路都被標得很清楚,甚至上麵一些關鍵地點還畫了一些參照物,比如她此刻所在之地,參照物便是那萬丈淵。
她抬頭確認日出的方向,那隻鷹隼仍在頭頂盤旋。
商憫緊繃的心弦總算是鬆懈了些許。
有日出方向,就能辨認出東西南北的大致方位,有參照物,就能得知自己身處何地。接下來她要做的是穿過叢林與山脈,去往有人煙的地方。
走大路是行不通的,遮蔽物少,太不安全,可能會遇到劫殺和埋伏。
商憫眯著眼研究這份地圖,決定先摸清楚主道的位置,沿著地圖標注的方向平行於主道行進,除非地形過於複雜遭遇不可逾越的障礙,不然她絕不走主道。
商憫折好地圖,小心地清理了自己來過的痕跡,躍上大樹穿行樹冠之間遠離了此地。
待她跑遠,靠在樹杈上喘了口氣,從袋子裡摸出乾糧珍惜地小口啃著吃。
吃著吃著,商憫眉頭一皺,心道:“怪了。”
原主遭遇刺殺,然馬匹上一應物品準備齊全,顯然是主動來到荒郊野外的。
是為了曆練嗎?
照常理,原主即便武學天賦頗高,可也是個年幼的孩子,身邊應該有人跟隨才是。商憫身上衣服雖然破了,但能看出布料紋樣無比精細,由此推斷原主身份非富即貴。
這樣的人,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侍從?
商憫越發好奇自己的身份了。
要說能證明她身份的物品,那就隻有她腰上的虎紋玉佩了。她拿在手裡細細把玩,這玉佩玉質細膩,虎紋樣式古樸大氣,翻過來看側麵,有一細小篆文。
“武?”她念出聲。
“武……武王……令?”商憫有所聯想。
在崖底,青銅人俑曾在地上寫下一行字。
以商憫淺薄的古文功底,勉強認出了“武王令”三字,她的玉佩上同樣有“武”字,這二者一定有所關聯。
況且……商憫再度拿出地圖,指尖順著地圖上描繪的主道線路緩慢移動,最終定格在中央的位置,那裡標注的最大的一個字正是——“武”!
“武”字之下,還有兩個稍小些的文字。
其中一字形似“朝”,另一個字跟簡筆畫似的,長得像有角的鹿。
“武,朝鹿。”商憫心中默念,腦海中隨即靈光一閃,“武代表地名,可能是一個國家的稱呼,至於朝鹿……是武國的都城,朝鹿城?”
如果真是她推測的這樣,那她攜帶的虎紋玉佩就很有來頭了,這玩意兒似乎並不是一般人可以佩戴的。
她難不成是皇親國戚之類的?再往大裡猜,難道她是一國公主?這倒不是沒可能,隻有足夠尊貴的身份才會引起嫉恨,進而招致刺殺。
就是不知“武”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
商憫擰著眉毛想了半天,實在整理不出什麼頭緒,隻得停止瞎猜,埋頭啃乾糧。
“嗒……”
細微的聲音忽然響起。
商憫心下悚然,聞聲望去,把身體壓得更低,借助樹乾藏好身形,同時把乾糧收進袋子裡放好,在腰間綁得死死的。
她手腕一翻,鋸齒短刃已然扣在手中,銀針落入指尖蓄勢待發。
三個騎馬的人影踏過積雪穿越樹林,緩緩行來。
騎馬的那三人人高馬大,麵相凶惡。個個身披羊絨大氅,頭戴絨帽,大氅下的身體穿戴皮甲,背負長弓,腰佩一柄粗獷的環首大刀。
馬匹的口鼻處呼出濃重的白霧,四蹄踢踏,一路走到了商憫藏身的這棵樹下。
商憫大氣不敢喘,嘴唇繃成了一條線,就在她在龐大壓力之下決定先下手為強時,為首一人突然翻身下馬,把馬綁到了樹乾上。
緊接著另外兩人也翻身下馬,拴好韁繩,隨手摘掉絨帽和護頭的皮甲,坐在雪地裡歇息了起來。
商憫頭上出了層薄汗,風一吹差點打個寒顫。
三人在樹下,她在樹上,相距不過兩三丈。
這時那身材最高大的領頭人忽然開口,吩咐身側的同伴:“把那小孩兒弄醒,喂他點吃的,免得死了。”
……小孩?商憫不動聲色地盯緊底下那幾人。
左邊的壯漢起身,跟抓小雞仔似的從馬鞍上提溜出來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
他一動不動,商憫先前還以為馬鞍上橫著的是行李包袱。
壯漢一巴掌拍在男孩臉上,強行把他叫醒,給他灌了一些水。
男孩是躺著的,他渾渾噩噩地睜開眼,正正好好地和樹上的商憫對上了眼神。
商憫臉色驟變。
果不其然下一瞬,警覺的壯漢立即抬頭順著男孩的視線望去,可他什麼都沒看到,隻看到了劈頭蓋臉狂落的積雪和伴隨著劈啪聲斷裂的枝杈。
馬匹受驚嘶鳴,那壯漢拔刀擋去枝杈,大吼:“有東西在樹上——”
剩下二人亦豁然拔刀,可視線被空中落下的積雪遮蔽。
一束纖細的銀針與飄散的雪粒交融,銀絲一閃,瞬息沒入發出預警的人的額頭。
那人身軀一僵,豆大的血珠從額頭上的小洞中滾落,隨即他整個人都撲倒在地,濺起大片雪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