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恨意都慢慢褪去了,比起曾經想要讓他永生永世不得安寧的想法,梁瓔更希望他能在這寥寥的愧疚消失後,徹底遺忘自己這麼一個人。
她坐在椅子上,那位徐大夫在一邊給她把脈。
靜靜的屋子裡,隻有魏琰走近的腳步聲響著。沒一會兒,他在隔著梁瓔一個小方桌的位置坐了下來。
明明梁瓔特意選了邊上的位置的,魏琰卻沒有如她所想坐去上邊。
那徐大夫的眉頭越皺越緊,良久,檢查結束後,又問了些問題,諸如能否發出聲音嗎?開口時的疼痛是怎樣的諸如此類的,梁瓔都在一邊的紙上回答。
她行筆時,能感覺得到,魏琰的視線就落在那筆尖之上。
徐大夫沒有問自己是怎麼傷的、吃的何種毒藥之類的,顯然是提前已經知曉了。
過後,那大夫跟魏琰開口:“皇上,夫人想來是已經損傷了咽喉,再想要說話,希望十分渺茫。倒是這腿疾,小的可以施針緩解一二。”
這個結果顯然沒有令魏琰滿意,梁瓔半天也沒聽到他的回複,直到突然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梁瓔。”
梁瓔下意識就看了過去。
魏琰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眼神雖然還是溫和的,但更多的是明顯的悲傷。
“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梁瓔愣了愣,她驀然就想起了當初的宮亂,奄奄一息的她在地牢等到魏琰時,男人緊緊抱著自己流下的眼淚。
“沒事了,”他帶著哭腔的聲音不停地安慰著自己,“沒事了梁瓔,我回來了,以後,誰也不能再傷害你了。”
梁瓔在剛出宮的那段歲月,雖然想過無數次死亡。可在被蕭璃月折磨的那幾天裡,卻沒有一刻想過死。
她想活著,無論遭受什麼樣的酷刑,無論被怎麼折磨,隻要活著就好。
因為舍不得。
因為怕他失去自己會難過。
魏琰對於梁瓔來說,不僅僅是戀人,更是她無依無靠的人生裡唯一的家人,是讓她的人生是有所意義的老師,是她願意為之效忠的主君。
所以被背叛時的痛苦,才會來得那麼強烈。
後來他初登大寶,也並不是立刻就和自己挑明的,大概是過意不去,所以哪怕給薛凝的封後大典已經在準備了,他也依舊是瞞著自己。明明政務繁忙,還是會每日過來看自己,找大夫來為自己診治。
“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那時候,魏琰也是這麼說的。
但其實對於梁瓔來說,治好不治好,並沒有那麼重要。
思緒回攏,梁瓔低頭,在紙上寫著:“謝皇上隆恩,臣婦已經習慣了,並不介意,也請皇上無需介懷。”
與五年前一模一樣的回答,那時候是因為覺著身邊有他,現在是因為有了另一個人。
讓那些苦難,能在記憶中褪色。
魏琰抿唇,盯著那紙上的字良久,終是轉過頭:“那就讓徐大夫每日來給你的腿施針。”
這次梁瓔沒有拒絕,因為魏琰看起來像是必須要做點什麼的樣子。
待他們都應下了,魏琰又待了一會兒,才終於擺駕回宮。
梁瓔看他離開的背影時,才隱約間想起,魏琰今日的這身衣裳,有些像有一年七夕,他帶著自己偷偷出宮時穿的那些衣裳。
自己當時還誇了來著。
“見慣了皇上您穿的富貴,這般簡單的衣裳,倒是讓人眼前一亮,更襯您的氣質。”她頓了頓,在魏琰含笑的眼裡,忍著羞澀將添了一句,“真好看。”
是不是同一套衣裳來著?梁瓔已經有些記不清了,時間真是治愈一切的靈丹妙藥。要是能讓她把自己當初那不值錢的傻樣忘記就更好了。
梁瓔轉過身,她廚房的麵應該已經發酵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