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情感缺失型人格障礙(2 / 2)

他說他分手了 雙木因 4408 字 2024-04-18

他低頭去看,瞳孔驟縮,手心猛然緊攥成一個拳頭,青筋在薄薄的皮膚下爆起。

【老賀,我在我們醫院看到你兒子了,掛的心理科。】

發件人是一個姓莊的名字,賀行忽然記起進醫院那次,自己的主治醫生後來換成了一位莊姓中年醫生。

書房裡陷入死沉的寂靜,賀山川一直在看著他,賀行垂眸看著短信,手掌用力到微微發抖。

他需要說點什麼,說他沒病?

還是承認,對,他確實有病,之後離開這個“家”,繼續不正常下去。

“你……”賀山川清清嗓子,把手機收回來,“坐下吧,乾站著乾什麼。”

賀行機械地坐下。

“怎麼一個人去,沒告訴我跟你眠姨。”

聽到這句話,賀行心猛地一顫,攥起的拳頭忽而鬆開,難以置信地抬眼去看。賀山川的臉上有疲憊、愧疚、擔心,但卻沒有絲毫的嫌惡。

見他不說話,賀山川換了個問題:“結果……怎麼樣?”

賀行深深吸了口氣,手指細細撫過掌心的掐痕,良久才靠在冰涼的椅背上,淡淡地將結果說出口:“情感缺失型人格障礙。”

沉默的人變成了賀山川。

他拿出煙盒裡最後一杆煙,哢嚓點上火。直到房間裡再次煙霧繚繞,他才滄桑地開口問:“你恨我嗎?”

賀山川沒指望會得到回答,但出人意料地,他看起來已經不知道愛恨為何物的兒子在沉默後給了肯定的回答:“恨。”

怎麼不恨?

人人都該有的名為父親的角色沒有理由地缺失了十五年,甚至在醫院見到他之前,除了這位父親姓賀,賀行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他生命中名為母親的人,對他隻有嫌惡與厭棄。

賀行其實不止一次想過,既然沒有人期待自己的出生,他又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賀行看似平靜地開口,卻掩不住湧動了多年的埋怨,“我一直很想問問你們,為什麼生下我?”

生下我卻又都不管我。

這個你們,說得是賀山川與薑蘅。

“你出生的那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賀山川第一次向記憶中還是稚童但現在眉眼已然露出成人輪廓的兒子袒露了十五年前的過去。

賀山川在二十多歲時利用父親留下的遺產打拚出自己的天下,並在年輕氣盛的年紀認識了一位名為薑蘅的青年繪畫藝術家。

二人轟轟烈烈地愛了一場,在情濃之時結婚。

新婚勝意。

婚後第一年,薑蘅在除夕前夜生下孩子,新組成的一家三口一起度過了第一個除夕,開始了新的人生。他們希望這個孩子可以走到最高、最遠的地方,於是給他取名為行,賀行。

但好景不長,賀行還不到一歲的時候,薑蘅提出了離婚。

她是一個向往自由的藝術家,賀山川的臉在煙霧中看不清輪廓:“薑蘅說,結婚後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二人為此爆發了劇烈的爭執,賀山川一直不同意離婚,薑蘅卻死活都不願意再這麼過下去,長達一個多月的爭執中,賀山川指責她把婚姻當做兒戲,不負責任。

愛之深恨之切,昔日情意融融的情侶因為兩本結婚證結為愛侶,現在又為了兩本離婚證針鋒相對。

最後妥協的是賀山川,他同意離婚,要求是把賀行留下。

可薑蘅不同意。

二人最後選擇了訴訟,法院將撫養權判給了薑蘅。判決書下來的時候,薑蘅指著結果一字一頓地對賀山川說:“你說我不負責,那你就好好看著我是如何不負責地把孩子養大的。”

賀山川以為薑蘅想證明自己,卻沒想到這是薑蘅的報複。

薑蘅不允許賀山川見賀行,威脅他見麵就帶著賀行移民去最北邊的俄羅斯。

起初賀山川還會想辦法去看看,直到薑蘅把一份空白移民申請寄到他公司,敲打的含義不言而喻。

之後賀山川沒再偷偷去看過賀行。

薑蘅不缺錢,賀山川以為賀行除了沒有父親,會過得還不錯。後來他再婚,有了賀妍,越發把曾經的兒子拋諸腦後。

直到他的朋友在自己的醫院看到了薑蘅。

賀行聽完後就一直安靜地坐在那,什麼都想了,也什麼都沒想。

他有過很多種猜測,猜測自己不被愛的原因,卻沒想到自己來到這世上就是因為愛。

他因為愛而出生,卻在長達十五年的時間裡沒感受到過一絲一毫的愛。

“我一共見過她六次。”賀行像是在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三次是在學校,兩次是除夕,還有一次是在病房外麵。”

“她確實有錢,把我留在一棟小洋樓裡,雇司機,雇保姆……”

賀山川聽得心直抽疼,悔不當初。

賀行說不下去了,他不願意再回想那些過去,他站起來,“謝謝您告訴我這些,至少讓我知道,我也曾是被愛的。”

門被關上,賀山川緩緩閉上眼,他知道賀行耿耿於懷,所以從不願叫他一聲爸。

賀妍出生的時候,賀山川既高興又不高興,他記得自己有個兒子。所以他愈加愛賀妍,試圖完成穿越時空的彌補,直到賀行把一切都剖開時他才明白。

他自欺欺人的彌補隻對自己是一種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