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周廷欄聽完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了一遍賀行,“但其實仔細一看,那些彎的被你吸引也是情有可原的。”
“彎的?”賀行隨口一問,“什麼彎的?”
“同性戀啊。”周廷欄反問,“那男的不是找你加聯係方式了嗎,一聽就是個彎的。”
賀行猛然停住腳步,遲疑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直覺告訴他接下來聽到的東西一定會撕裂他心中的某層結界,結界裡麵的東西迷人且危險,但他還是遵從自己的意識重複了一遍:“男的?同性戀?”
“對啊,同性戀。”
周廷欄見他一臉凝滯的樣子,解釋道:“就是女的喜歡女的,男的喜歡男的,喜歡跟自己一個性彆的人。”
遠天的太陽開始散發光熱,把擋在眼前的雲層驅開,熱量源源不斷地以它為中心散發開來,溫和而又柔軟地浸潤腳下的大地。
賀行停在原地,一股濕熱沉悶的氣體像是山洪暴發一般堵在心口久久不散,有些東西像沒擰好螺絲的吊燈一樣搖搖欲墜。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問:“喜歡同性是什麼樣的?”
周廷欄還沒覺出不對,繼續說:“這我哪知道,我又不喜歡男的,但我覺得應該沒啥差彆。就總想著人家,想看他,想跟他說話,想對他好,想不由自主地靠近嘛,這東西自己多多少少能感覺到吧?”
每聽到一個“想”,賀行的心臟就咚地下沉兩分,直到周廷欄最後一個字落下,一陣震耳欲聾的轟塌聲從心底傳至耳膜,響得讓他頭皮發麻。
這麼久以來一直像被蓋了一層毛玻璃一樣模糊的東西像是被突然拋光打磨,變得光可鑒人。
偶爾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的情緒,沒有理由的偷偷關注,一切一切的不合理在此時此刻都變得簡單易懂。
隻是因為——他喜歡卓硯。
破天荒地,賀行反而安靜下來,如同一柄被細絲高懸的劍被人割斷了繩子,劍身“哐當”一聲落在實處,驚醒了一旁的看客,他看著那把劍,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後知後覺。
是的,他能感覺到,他喜歡卓硯。
長久的怔愣後,賀行忽地鬆下身上的勁,喉結微微顫動,很自然地問:“你剛開始問我什麼?”
周廷欄對這個問題感到疑惑,但還是複述了一遍:“最開始……你有喜歡的女孩沒?”
“沒有。”
“……”
周廷欄心想一樣的回答你還讓我再問一遍乾什麼。
沒等他心想完,賀行繼續說:“但我有喜歡的人。”
周廷欄一瞬間沒能反應過來有哪裡不對,嘴動的比腦子還快,下意識就問出來:“什麼?誰?”
“卓硯。”
從超市回來後,周廷欄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表情出神,偶爾茫然地看一眼賀行,再看一眼卓硯,隨後愈加呆滯。
反複幾次後,賀行沒忍住在他再次看過來時麵無表情地和他對視。
賀行:“……”
周廷欄:“……”
對視半晌,周廷欄用手搓了把臉,喃喃道:“太他媽可怕了。”
可怕?
賀行心跳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問:“什麼可怕,你很反感?”
“……不是。”周廷欄露出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睛,“我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賀行:“……”
賀行:“?”
周廷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越想越覺得他媽的果然如此:“怪不得你一來就送那麼貴的筆,整天就往他那邊看。比賽也是,卓硯一不跟我打比賽了,你在旁邊眼睛都懶得抬,還有還有……”
賀行無言地把頭轉回去了。
兄弟突然出櫃這事對周少爺的打擊有點大,他緩了好一會才冷靜下來去問,“卓硯知道你嗯嗯他嗎?”
卓硯。
心裡突然被這兩個字堵了一下,賀行抬眼看向前麵。
卓硯手上捧著一杯奶茶,他一直很喜歡甜的。
孫鷺忽然傾身給他看了什麼東西,形狀看起來是畫,畫的東西大概是有關卓硯的,他先是愣住,隨後笑著去捶人。
隔了好幾排的距離,一個在教室後麵,一個在教室前麵,賀行目光鎖定在那杯淡紫色的奶茶,猜測是藍莓味。
賀行看了好一會,直到那兩人的打鬨平息才收回視線,淡淡地說:“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莫名其妙讓兄弟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周小少爺:“……?”
“說正經的。”周廷欄突然認真嚴肅地問:“你準備告訴他嗎?”
賀行嘴唇剛動了一下,他就飛快接了下一句:“我看他可不像是彎的。”
想說的話突然被堵在嘴邊,賀行沉默了好一會才求教似的問:“怎麼看是不是?”
周廷欄皺著眉想了一會,說:“直覺吧,男人的直覺都是很準的,卓硯看起來就像喜歡女生,還喜歡那種嬌軟可愛卦的。”
“直覺?”賀行喃喃重複一遍,問:“準麼?”
周廷欄堅定地點頭:“直覺是一種玄學,我非常相信!”
賀行又是一陣沉默,而後猶豫地問:“你……之前就發現我喜歡男的了?”
“……”
周廷欄微笑著收回了自己的“直覺”發言。
他要是看出來了還會問賀行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嗎?!
去他媽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