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驍隻花了四十分鐘便抵達目的地。
機場平時就人流量大,無論何時都燈火通明,現在更是人滿為患。傅驍走過玻璃門,穿過人群上了扶梯,沒花多大功夫就看到了方清野。
方清野身上穿著來時那件卡其色羊羔絨外套,烏黑的頭發有些亂糟糟的,沒戴墨鏡,雙目無神,可能是正在放空,顯得有點呆。
人們行色匆匆各有目的地,隻有他偏安一隅,等人領走。
傅驍停在落地窗前,先敲了敲玻璃。
落地玻璃發出悶響,裡麵的方清野一個激靈般回過神,下意識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傅驍?”
這玻璃隔音,機場廣播也時不時響起,傅驍站在喧囂中,並不能聽清方清野在說什麼。
但看口型,應該是在喊他的名字。
傅驍審視般看了方清野一會兒,這才抬腿繞進咖啡廳,來到方清野麵前。
“方清野。”傅驍先喊了他。
“你來了。”方清野一直緊繃的後背放鬆了一些,尷尬道,“沒想到我走了半天居然還在江城……還要麻煩你又來接我。”
傅驍公正道:“沒事,不是你的問題。”
方清野咕噥:“說不定真是我的問題……”
畢竟他可是非酋本酋。
傅驍幫方清野提了箱子,看到方清野還站在那裡,想起上一次的情景,便又主動扶住了方清野的胳膊。
周遭人多,方清野下意識反手抓住傅驍的衣袖,抓得有點緊。
傅驍覺得方清野可能是有點害怕。
這時,正好有人擠了他們一下,方清野一個趔趄,傅驍便抽出手臂把人攏過來了一些,直接環住了方清野的肩膀。
“謝謝!”方清野感激地說。
就這樣,傅驍讓方清野依偎在了自己懷中,讓他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往機場外走。
天氣相較前天更冷,空中飄著鵝毛大雪,風刮得很厲害,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機場外幾乎有些交通堵塞,傅驍的車不得不停在了很遠的位置。
方清野瑟瑟發抖,傅驍覺得他應該是不好意思靠得太近,就把他摟得更緊,希望能讓他暖和一點。
方清野確實已經被冷得已經顧不了太多,很快就緊緊抓住了抓住了傅驍的衣擺。
兩人回到車上時都快凍成冰棍了,傅驍發動車子打開暖風,將出風口調向方清野的方向:“有沒有暖和一點?”
方清野齒關輕微打顫:“好一些了。”
傅驍本想將衣服也脫下來給他披上,但那應該還不如暖風來的快,便沒再多說。但這回不用方清野請求,傅驍就主動幫他拉過了安全帶。
這時候,傅驍有些後悔剛才沒買一杯熱飲。
車子行駛在路上,車內氣氛忽地有些安靜。
傅驍伸手打開了電台,正好聽見電台裡在播放一首老歌,心底輕輕一動,他轉頭看向方清野,見到方清野也露出了怔忡神色。
優美的旋律回蕩在兩人耳旁,靜謐、輕鬆。
《Fly me to the moon》,方清野曾經最愛的一首歌曲,他曾分享給傅驍一隻耳機,興致勃勃地邀請傅驍欣賞。
“這首歌超級浪漫的,有很多個版本,現在播放的是我最喜歡的一版。”方清野介紹,“你知道嗎,它是阿波羅登陸月球時播放過的歌曲,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次在太空播放的音樂。”
傅驍麵無表情:“通常意義上,卡門線之外的地方就可以稱為太空。但有研究表明地球大氣層範圍可達63萬公裡,而月球距離地球約36到40萬公裡,仍然受地球大氣層影響,所以月球仍在地球環境內,不在太空中。”
方清野愣了下:“這樣的嗎?”
傅驍不僅直接,還要破滅他的幻想:“你可以認為阿波羅的登月行動並沒有離開地球,隻是去了更遠的大氣層。”
方清野就失望的樣子:“……哦。”
傅驍又補充:“但是很好聽。”
方清野就重新微笑起來:“是吧!”
“明天天氣會更冷。”傅驍突然開口說,“可能還會有雪災,氣象部門發布了暴雪紅色預警。”
“這麼嚴重?”方清野也被轉移了主意力,“這是常見的嗎?”
傅驍說每隔一兩年都會遇到一次。
江城的極寒天氣,哪怕是他從小在這裡長大也不適應,小學時還遇到過因此停課的情況。
方清野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說起今晚發生的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發生飛機返航這樣的事情我居然不覺得很離譜。”
傅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裝作不知情:“為什麼?”
果然,方清野說:“因為……我就是一直都很點背的那種人。”
“我的運氣一向很差,認識的時間長一點你就知道了,在我身上,遇到什麼樣的匪夷所思都有可能。”
方清野可能對誰都用這一招來打開話題。
“是嗎?”傅驍儘量用客觀的語氣,說出自己的看法,“嚴格來說運氣隻是一種概率學,取決於你怎麼看待事件導致的結果。”
方清野好奇:“怎麼說?”
傅驍道:“比如,你可以認為今天真正的倒黴蛋是發病的乘客。”
“聽說人已經救過來了。”方清野道,“那你這麼說的話,我覺得今天也可以算是他的幸運日,遇到了好的機組和醫生。”
傅驍:“對。這就是取決於你怎麼看待結果了。”
方清野笑起來,語氣溫柔:“可是這也改變不了我倒黴的事實呀。”
但你留下來了。
傅驍心中這麼想著,嘴上卻問:“那這算不算你身上最倒黴的一件事?”
方清野仔細地想了一會兒:“應該勉強能排進前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