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命裡注定她出頭,藏著掖著……(1 / 2)

琉璃階上 尤四姐 4608 字 7個月前

金娘娘心情不錯,早起梳妝,戴上(髟+狄)髻①,讓人狠狠往上頭插了赤金的頭麵。

頂簪、挑心、花鈿,一支支壓上來,頗有些分量。最後挑一雙金鑲東珠的耳墜子掛好,站在銅鏡前扭身照,沉香色妝花遍地錦的交領襖,襯得氣色紅潤,果然與往常不一樣。

邊上的掌事女官繪雲含笑誇讚:“娘娘今兒真好看。”

金娘娘有些得意,“娘娘我哪天不好看來著?”

一切收拾妥當,派了小太監上右翼門傳話,隻等父親散朝見麵。

好在倒春寒不像年前,冷起來沒個完,昨兒還下雪呢,今天就出了大太陽。金娘娘在窗前那片光帶裡坐著,眯覷起眼睛,看外麵光禿禿的石榴樹。那樹經過一冬的磋磨,已經蕭條得不成樣子了,不像底下那盆金桔,葉子雖然老得發黑,但有幾個果子垂掛在那裡,半帶乾癟,卻還長得很結實。

金娘娘神思遊移,人一閒,想得也有點多,托腮問繪雲:“萬歲爺為什麼讓我同父親說呢……他想讓內閣覲見太後,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繪雲掖著兩手道:“皇上雖能下令,但裡頭還有些人情世故,不便親口吩咐。畢竟娘娘不曾有孕,商討皇子的事兒由娘娘和閣老說,方不招埋怨,也顯得萬歲爺和娘娘一心。”

金娘娘是個脾氣不好,但腦子不複雜的人,被繪雲這麼一說,半懸的心就放下來了。思忖片刻又問:“既然沒有子嗣,和太後商議,不也是枉然嗎。”

繪雲笑了笑,“主子細想,後宮沒有子嗣,萬歲爺既不想當千古罪人,那必要有人來當呀。”

至於誰當這個罪人,自然是誰不希望皇帝有後,誰就是。太後一直偏袒著寧王,仿佛隻有寧王才是她的子孫。內閣上鹹福宮去一趟,多少起到一點警醒的作用。但願能讓太後回心轉意想明白,江山易了主,不能執著於前事,老和皇帝過不去。

金娘娘這回算是悟了,原來萬歲爺還有這樣一層意思,要借著內閣,敲打太後。自己對這位婆母是敢怒不敢言,這回既然托付她向父親傳話,她自然是十分樂意的。

於是等她父親一來,她就委婉勸他去見太後,一麵撫著自己的肚子抱怨:“我進宮都五年了,再這麼下去,哪兒還生得出來!萬歲爺不著急,太後也不管不問,這宮裡都亂了套了。父親去和太後說,把前朝擔憂萬歲爺子嗣的事兒傳達給太後,到底前太子是她生的,萬歲爺也是她生的,不勸著萬歲爺點兒,難道要看他絕後嗎!”

確實,哪家把女兒送進宮,不盼著生下一兒半女,鞏固一大家子的地位。太後至今向著寧王,皇上一則是不敢忤逆,二則是寒心。太後不發話勸解,這大鄴江山傳繼不下去,難道打算讓皇位重回寧王手裡不成。這事皇上能答應,他們這些文武大臣也不能答應。

金閣老點頭,“等我回內閣商議商議,我一個人去,太後未必當回事,多叫上兩個人才好說話。”

結果從永壽宮出來,迎麵遇上了行色匆匆的禦前掌事太監康爾壽,險些被他頂個倒仰。

好在康爾壽機靈,及時把人扶住了,“喲喲喲……奴婢衝撞閣老了,請閣老恕罪。”

金閣老站定後納罕,“出什麼事兒了嗎,這麼著急忙慌的?”

康爾壽說:“的確出事兒了,小寧王年壽不永,淹死在西苑太液池裡啦。”

“啊。”金閣老目瞪口呆,“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淹死了?”

康爾壽說:“這兩日不是倒春寒嗎,西苑池子結了冰,看上去挺厚,卻不瓷實,哪兒經得住人踩啊。小寧王貪玩兒跳下去,人咕咚一下子就沉了底,等撈上來的時候,早沒了……”說著拱手,“恕奴婢不能久留,得趕緊回萬歲爺去。閣老請自便吧,奴婢恭送您了。”

說話行禮一氣嗬成,沒等金閣老反應,康爾壽就走遠了。

定定神,這下子是非見太後不可了。金閣老擊了擊拳,從西二長街一路向北,往鹹福宮去了。

永壽宮裡的金娘娘因辦成了皇帝交代的事,渾身透著輕鬆。恰好內造處派了個小太監過來,送來一件包袱,說是針工局魏姑娘托付,讓轉呈金娘娘的。

什麼針工局的魏姑娘,她想不起來有這號人,三心二意地讓宮女打開了包袱。

結果取出來一看,是一張如意雲肩,樣式精巧的八片垂雲上,刺著活靈活現的花鳥蟲草。針法也了得,滾針、打子、圈金,每一針都考究工整。尤其是配色,酪黃的底子佐以鬆霜綠,好具象的富貴吉祥。

翻過來再看背麵,一層金線波光粼粼,送到日頭底下才看清,原來是一隻暗紋的鳳凰,正在雲層間隱現,展翅翱翔。

繪雲很驚訝,引著金娘娘看,“好工細的活計!”

活計好還是其次,最要緊一宗,這鳳凰撞進了金娘娘心縫兒裡。她一直想當皇後,鳳凰是皇後才能用的物件,收到這雲肩,不就表示在底下人眼裡,她和皇後無異嗎。

是個好兆頭,預示著自己前途無量。金娘娘讓人把雲肩披在身上,站起來仔細打量,真是個好東西,既精美,又不顯得張揚。

回身問小太監:“我沒和內造處要過雲肩,這魏姑娘怎麼想著送來的?”

小太監笑道:“娘娘許是忘了魏姑娘了,她就是上回給娘娘拆改衣裳的宮人。娘娘那日不是賞了她一把金瓜子兒嗎,魏姑娘感念娘娘的好,日夜趕工為娘娘做了這雲肩,一心要來孝敬娘娘。昨兒進宮,恰逢元宵節,娘娘上太後宮裡去了,魏姑娘就托內造處,讓把東西給娘娘送來。”

金娘娘這才想起來,長長“哦”了聲,“是她。”抬手撫了撫雲子,笑道,“這姑娘是個地道人,心思純淨,手藝也好,很合我的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