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們還或不還這些銀子,餘窈都無意和蘇州城的餘氏族人撕破臉皮,因為她還未確定自己的未來。
京中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未知。
“小窈娘,去拜祭過你的父母了嗎?”餘族老見銀票已經到了她的手裡,笑著又問。
餘窈點點頭,兩隻眼睛彎彎,“七爺爺,已經和父親母親說過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帶宅子裡的老人一起離開,宅子的鑰匙會送到七爺爺的府上,以後就勞煩七爺爺您幫我照顧了。伯父伯母們事務繁忙,可能顧不上。”
她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願意把承載著美好記憶的宅子給兩位親伯父看管,擱在以前絕對會被強烈反對,但現在除了餘二爺動了動嘴唇,沒有任何人說些什麼。
“好,好,以後你省親歸來還能住進去。”
餘族老笑眯眯地應下,又和她說了幾句到了京城後千萬記得和外家時常往來的話。
餘窈頷首,認真地記下他的交代。
***
讓封元危滾到距離京城千裡之外的蘇州任知府,蕭焱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既能堵住朝中那幫臣子的嘴,也讓他今後再看不到封元危那張永遠板著的老臉。
他悠悠然從房中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舒暢,隨意瞥了一眼昨夜戴過的醜了吧唧的麵具,他用長指夾著拿起來和京中送來的奏章放在了一起。
“陛下,您醒了。方才餘娘子來過又走了,黎郎將送來了從蘇州城那些官員處搜到的罪證。還有,餘娘子定做的四季衣衫和首飾也都送來了。”常平眼力見兒不錯,發現陛下表情懶懶散散的心情愉悅,輕聲將他還未醒來時候的事情一一稟報。
“她過來,何事?”蕭焱眉頭皺了一下,用近乎審視的目光掃了一眼門外,語氣微有不悅,“為何又走了?”
“明日陛下啟程回京,餘娘子今日一大早就去拜祭她的父母了。”常平好聲為餘窈解釋。
“嗯,傳膳吧。”蕭焱對小可憐死去的父母沒有興趣,寥寥抬了一下眼皮就讓常平傳膳。
也許是因為昨夜再蘇州城逛了一圈,也或者是因為處理了一些政事,亦或許解決了一個讓他頭疼的難題,蕭焱的這一覺安安穩穩地睡了很久。
如今已是巳時過去,常平命人擺上來的算是午膳。
碧螺蝦仁、太湖響膳、櫻桃肉、醃篤鮮、紅莧菜、各色薄皮小素包,還有一道熬製了很久的滋補藥膳滿滿當當擺了一整個桌子,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得了餘窈私下的再三囑咐,在飲食上,戴婆婆對府中住著的公府世子相當上心,就怕將來的姑爺對她們家娘子產生一丁點兒的不滿。
單單這一份午膳,耗費的心思與銀錢都是肉眼可見的,縱是常平也挑不出刺來。
然而,事情卻突然出現了變故。
當蕭焱一個人坐了下來,耳邊不僅少了一個人的嘀嘀咕咕,也聞不到她身上那股讓人靜心的清香,僅僅嘗了一口午膳,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冷沉無比。
額頭的青筋也突突跳著。
“真、難、吃。”蕭焱品著那股甜膩膩的味道,胃裡久違的灼燒感湧了上來,仿佛回到了空曠深幽的宮裡。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像是在咀嚼惡臭難忍的血肉。
聞言,常平眼神微變,立刻去看提前試過菜的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顫抖著身體,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餘家的膳食和之前陛下吃過的相比,壓根沒有大的變化。他們都提前試過的,不會有錯。
至於陛下為什麼突然說出難吃……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哇!
口中是甜膩的味道,鼻中嗅到的是各式各樣混合在一起的氣味,尤其那盤莧菜帶著和血一般鮮豔的顏色,蕭焱心中的煩躁越來越重,多的快要從他的血管中迸出來。
他陰冷著一張臉命常平將所有膳食都撤了下去,緊接著又親手倒了一杯水將千金難換的奇南香熄滅,異常煩躁的心情還是沒有得到緩解。
………
餘窈興衝衝地摟著裝滿了銀票的匣子從族中的祠堂歸來,剛要開口和未婚夫說這個好消息,就撞見了他發怒的模樣。
屋中的人瑟瑟發抖地跪了一地,少女迷迷瞪瞪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被一隻大手捏住了下巴。
男人陰戾的黑眸直直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