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可能是因為坐了太長時間的馬車不舒服,半側在長榻上閉目養神。
漆黑深邃的眼眸闔上,長而翹的眼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一彎陰影。
餘窈暗暗多看了他兩眼,放輕了腳步跟著常平往裡走,船艙的裡部似乎不同於她的認知,她左右看看,隻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
先是經過了一處大的出奇的艙房,布滿了厚實的帷幔,視線昏暗。
餘窈認真地盯去,透過帷幔卻什麼都沒看到。
“餘娘子,便是這裡了。”常平繞過一道屏風,指著一處灑滿了陽光的小房間,笑著同她說道。
餘窈趕緊將注意力從那奇怪的帷幔上拉了回來,她打量眼前的一塊不大的地方,紫檀木的架子床靜靜地放著,床邊還擺著一方書案,不遠處的窗戶開了一條縫,有清涼的海風輕輕地吹進來。
更重要的是,餘窈在那方書案上發現了兩盆舒展開來的幽蘭。
她很不可思議,走近了才察覺栩栩如生的幽蘭竟然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
餘窈很喜歡這個靜雅又能曬到日光的小房間,腦海中慢慢淡忘了對帷幔後的好奇。
“謝謝你,常平,這個給你。”她高高興興地解下了身上的荷包,遞給內侍幾塊薄荷製的香餅,“有了它,在船上就不會暈了。”
常平含笑收下了,區區幾塊香餅,與他在京中在收到的各色寶物相比,當真不值一提。
不過,這份微薄的禮物他卻很需要,久居內陸偶爾乘一次船,常平的身體的確有些不適應。
“餘娘子貼身使用的東西大半已經歸置在了這裡,這些時日若有需要可隨時叫人過來。”船身行駛平緩,若無狂風暴雨,從蘇州到京城最快也要差不多十日之久。
餘窈點點頭,人趴在窗前,往外看去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常平見她這麼孩子氣的舉動,麵部的表情都柔和了許多,隨後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希望當人進了宮之後還能擁有和今日一般純淨的神態。
深宮不僅是一個大染缸還是一個吃人的地方,輕而易舉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心性。太多單純又美好的心靈最後變成惡臭難聞的一灘汙泥。
“那些是什麼人?”常平微微失神的時候,餘窈輕聲發出了疑問,她不經意間看到了鎮國公府的護衛們壓著幾個人往船艙的底部走去。
關鍵是,那些被壓著的人看起來破有些狼狽,而餘窈也是第一次見。
常平目光隨她看去,眼神一凝,是傅家的幾個下人,他們要離開蘇州城自不能將人留下來。
“幾個偷雞摸狗的小賊罷了,無需在意。”
“哦,原來是賊人。”餘窈了然,隨即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常平見她沒有再追問,微笑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綠枝和戴婆婆兩人就找了過來,比起來餘窈,她們似乎更加地無措拘謹。
“娘子,我和戴婆婆住在一個艙房,距離這裡有些遠,鎮國公府的人說了叫我們無事不要靠近這裡。”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要和娘子分開,綠枝心中沒底有些慌張。
戴婆婆好一些,可還是悚船上那些冷臉的護衛,“他們都帶著刀帶著劍的,守在外麵一圈又一圈,要嚇死人了。”
“國公府規矩大,加上郎君之前就在船上遇到了歹人,他們肯定要小心一些。你們都不要害怕,之前如何現在還是如何。”餘窈輕聲細語地安慰她們,又給她們參觀自己的房間。
每一處的擺設和布局足見鎮國公府的人是用了心的。
“綠枝,你將我們帶的香餅和清神的香丸每個人都送一些,婆婆,你還去廚房幫忙好了,膳食往清淡了做,郎君不大喜歡葷膩。還有王伯,讓他多盯著風向和天氣,他和父親一起出過海,懂得這些。至於我,就找人多了解了解京城和鎮國公府的情況好了。”她給每個人包括自己都安排了活計,緊張的心情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隻要有事情做,在船上的時日很快就會過去。
離開了蘇州城,餘窈就變成了綠枝等人的主心骨,此時她一派淡定,綠枝和戴婆婆也就不慌了。
“娘子放心,香餅不夠了奴婢還可以再做。”綠枝拍著胸脯承諾,慶幸她們上船帶了許多香料。
“去廚房好,娘子和世子喜歡吃的我一定早早地做好。”說到了擅長的手藝,戴婆婆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
她們一臉安心地離開,餘窈嗅著微濕微鹹的空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京城一點都不可怕,未婚夫在呢。
午時,戴婆婆做了一桌清淡的膳食。餘窈找到未婚夫那裡,發現他果然還沒有用膳的意思。
“郎君,不要看那些了,快來,戴婆婆今日做了鮮美的魚麵。”
未婚夫似乎在翻看手中的書信,冷冷的模樣分外瘮人,餘窈也識字,她眼尖瞅見了一個傅字,就猜書信裡麵估計寫的是未婚夫家裡的煩心事,貼心地裝作什麼都沒看到,邀請未婚夫品嘗美味的魚麵。
蕭焱直勾勾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身邊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奏章。
他不說話,氣氛莫名凝滯下來。
餘窈身子顫了顫,卻還是鎮定地繼續往前,雖然一到了船上每個人的神色都變得不一樣了,但她覺得她是不需要改變的。
未婚夫也還是那個人。
“郎君,你不餓嗎?”嘴角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餘窈摸摸自己的肚子,上午因為太匆忙她根本就沒有用早膳。
“……是該用膳了。”注視著仍然一無所知的小可憐,蕭焱勾了勾薄唇,愉悅地笑了。
他以為上了這艘船之後,她能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比如遠遠超出了國公府規格的擺設,又比如穿著更加明顯的內侍和武衛軍,可惜,並沒有。
既然如此,蕭焱還是很願意繼續和她演下去的,以鎮國公世子的身份。
餘窈和未婚夫一起用了個和諧的午膳,之後未婚夫又翻起了那些書信,她就趁風平浪靜的時候來到了甲板上,賞了一會兒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