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看著我,彆怕(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7736 字 7個月前

商明寶反向pua:“他隻是不愛做表情而已,點解針對你?你不要ego這麼強,而且他還請你喝咖啡。”

男同學:“……”

身上那點粉色的沾沾自喜忽然消失了,因為他發現商明寶身上沒有任何想要取悅他的成分。

操作台邊,另一名咖啡師半開玩笑問:“現在高中生這麼早就談戀愛了?你不管?”

向斐然垂眸執壺,手很穩,熱水懸落成筆直的一線:“管不著。”

“男生差了點意思,配不上你妹。”咖啡師客觀地評價。

向斐然麵無表情,不置可否。

數分鐘後,兩杯手衝完成,商明寶到取餐台那邊,看著向斐然往紙杯上套防燙殼,問:“哪杯是你做的?”

“我做的難喝。”向斐然毫不避諱,“你喝另一個。”

他會屁個手衝,五分鐘前依葫蘆畫瓢現學的。

商明寶沒說話,堅持地看著他。向斐然隻好指尖點點其中一杯:“這個。”

商明寶把這杯拿走了,並不知道他騙她,她拿的還是另一人衝的那杯。

店裡生意忙,前來拿單的顧客和外賣小哥絡繹不絕,商明寶給彆人讓路,漸漸地退到了邊緣。

卻沒舍得走。

安靜地站了幾秒後,終於聽到向斐然叫她名字。她抬臉,“嗯”了一聲,心念波瀾漣漪,等著他的下文。

“還不走?”他微挑眉。

一開口就是趕人,商明寶服氣,不高興地一抿唇,也故作乾脆:“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他又叫住她。

這一次,他拉開玻璃櫃,從裡麵取出一塊藍莓起司切片蛋糕,在紙盒裡打包好:“這個甜,中和一下。”

商明寶還沒嘗過純手衝的苦,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單隻知道他送了她一塊蛋糕。

馥鬱的香氣從紙盒的每一道縫隙中飄溢出來,縈繞在她鼻尖。

接過紙盒時,她多想問問他什麼時候下班,或者什麼時候回家,月見草已經開過一輪,自他走後,失眠的夜色不再好玩。

但沒等問出口,向斐然便已經送客道:“回見,愉快。”

玻璃門叮鈴一聲,映出兩人走出店外的背影。店長這會兒湊過來,手背調侃似地在向斐然胸前拍了拍:“兩杯咖啡一塊蛋糕,總共一百九十七,微信還是支付寶?”

向斐然都懶得吐槽他們店搶錢,調出付款碼:“打個員工折。”

嘀的一聲,這兩天靠打台球豐滿起來的餘額又降了回去,店長嘖了兩聲:“我說,你爸坐庫裡南,你窮成這b樣?自己都顧不上,還資助山裡那幾個小孩呢?”

向斐然十分穩定地無視了前半句,隻回答後半句:“這麼多年了,不能斷在這時候。”

“是不是有幾個明年就高考了?”

“嗯。”

店長並不知道他的家庭底細,想不通他怎麼乍窮還富的,有時候窮得讓人都恨不得支援他個一塊五毛的,但偏偏他親爸又坐四五百萬的萊斯萊斯,而他本人氣質看上去更是十足的養尊處優。但無論如何,兄弟的慈善義舉得支持啊,店長最終耿直地說:“讓他們高考完來這兒勤工儉學。”

向斐然承了情也隻是笑笑,目光穿過全景落地窗,落在戶外座位區。

兩人沒走,在外麵休息看江景。

男同學抿了一口咖啡,眉心皺成川字。他媽的,怎麼比速溶涮鍋水還難喝……

鑒於是在女生麵前,他及時進行了表情管理,將那口地獄之水咽了下去,並說:“還可以,這是埃塞俄比亞很出名的咖啡豆,你試試,回甘裡有橙子的酸香。”——來自一分鐘前的百度。

商明寶淺試了一口,臉苦成了一團。天啊,就這?她現在對她將咖啡當水喝的哥哥姐姐們肅然起敬。

“第一次喝手衝是會有點不習慣的。”男同學煞有介事,教她:“你多試幾口,感受裡麵橙子的果味和茉莉的花香。”

這味覺都快進化到玄學了,商明寶將信將疑。她惜命,本沒打算喝完,但對方如此循循善誘,又想到這是向斐然衝的,心念一動下,她抱著杯子,再度小心翼翼地細品了幾口。

——這本來該是個很好的夏日午後,如果她緊遵醫囑,不抱僥幸心理去碰咖啡的話。

室上速來得毫無預兆。

男同學眼見著她的臉色慘淡了下去,起先沒覺得不對勁,因為她膚色原本就比彆人要白一些,直到商明寶像是被人卸了一節脊心骨般癱靠上牆,他才臉色一變:“babe?商明寶?”

商明寶沒有任何力氣,身上每個毛孔都在冒虛汗,嘴唇張合之間,隻能發出微弱而模糊的音節。

心臟好痛。她的右手神經性地死死抵住了心口,仿佛那樣就能讓心絞痛少一些。

男同學哪見過這陣仗,早被嚇得六神無主,先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接著才鼓足勇氣上前來,聲音發抖:“你、你是不是對什麼過敏啊?”

他唯一隻想到了這點,可是富含各類過敏原的那盒起司蛋糕根本都還沒來得及拆呢。

人在驚慌下很容易拔高分貝,一時間,周圍幾桌人都聞身轉過頭來,店內的顧客被異動傳染,也引頸極目竊竊私語。

“出什麼事了?”

“好像有個姑娘出了什麼急症?”

向斐然將圍裙摘了一半的手,在這句話後頓住。

“細路,醒目點!以前有沒有出過這情況?”路人大聲關切。

男生臉色煞白:“我不知道,我唔知啊!”

“你條女啊你唔知!”

“這裡有沒有醫生?有沒有醫生或者護士?”有人召喚。

不知誰驚呼了一聲,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左腕的電子表上。

“撲街!心跳都上兩百了!120呢?!”

細得骨感的手腕上,液晶表盤一片警告性的鮮紅,顯示佩戴者當前心率為239。

這已經突破了正常人對心率的認知極限,卻不是商明寶最高的一次。

緊急呼叫的頁麵剛調出,男同學冰冷多汗的指尖還沒落下,便聽到微弱的一聲:“彆……”

商明寶很吃力而小幅度地衝他搖了搖頭。雖然嘴唇煞白呼吸困難,但她目光還很清醒,但看上去非常痛苦。

咖啡因果然是不能沾的,醫生還真是沒騙人啊,但隻要緩一緩,緩一緩……就能熬過去。

再一次。

她不想再貼電極片,也不想再聞消毒水了。

一團亂哄哄的茫然中,有誰說了一句“讓開”,撥開層層疊疊的圍觀群眾,匆匆的步履如一陣風落停在她手邊。

八月上旬的陽光如一層陰白的翳,隨著人群的聚散攢動忽明忽暗地蒙在商明寶眼前。俄而這片白光消失了,有人在她眼前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徹底遮住了日頭。

向斐然一句廢話也沒多說,當機立斷將人打橫抱起的同時,對男生丟下一句:“打120。”

淺灰色百褶裙在打彎的腿後落了下來,劃過向斐然的皮膚。

他隻覺得這姑娘很輕,白長了一米六幾的個子,輕得如一束垂絲茉莉。

“商明寶,看著我。”向斐然將她就近在地上放平,半蹲著,一手停在她的肩頭,漆黑如星的眸子直望進她眼底:“身上有沒有帶藥?”

他知道她有某方麵疾病,來自於初見時家政工人的那幾句閒聊。既然是長期的頑疾,總該藥不離身。

商明寶的回答來得太慢,隻感到向斐然的一雙手停在了她腰側。

向斐然注視著她的雙眼:“我找一下藥。彆怕。”

隨著話音和目光的,是他的手隔著她衣物,在上下口袋仔細而快速地搜索。

發現她沒帶藥後,向斐然撤回了手。

停滯流動的暑熱中,著急的看戲的,都汗如雨下,店長和店員拚命讓大家疏散些,好讓空氣流通。

“她是不是沒呼吸了?!”不知誰眼尖,驟然驚呼一聲,“嘴唇都這麼白了!”

向斐然將指節在商明寶鼻下探了一息,心裡咯噔一沉。根本來不及多想,他跪地,以標準的人工呼吸姿勢一手捏她鼻腔,一手鉗開她下頦——

俯身即將貼上的瞬間,嘴唇被一隻手輕輕地貼住了。

向斐然怔住,就著這麼近的距離,他的目光如葉,落進她眼裡的湖心。

那裡麵的痛苦清澈透明,他隻覺得耳邊很靜,所有的人聲都消弭了。

他的聽覺被她的痛苦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