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我會不會哄人你心裡有數(1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6956 字 7個月前

被如此冰冷客氣地丟了兩個字,商明寶一愣,卻並不生氣。

“你心情不好?”她叫住他,並自動為他不同以往的冷漠找好了答案:“剛剛那個……是你爸爸?你們吵架啦?”

向斐然指尖掐煙,聞言露出玩味的一抹笑。

“妹妹,”他好聲好氣地叫她,但目光裡的距離卻十萬八千裡:“你好像沒有資格管我閒事。”

商明寶愣住,好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那種獨屬於她的、天真不設防的笑凝固在臉上。

他好像一點都不歡迎她的回來,不意外,不驚喜,也不關心。

空白的茫然過後,商明寶局促起來,視線經不住他冷冰冰的審視,狼狽地垂到了自己的腳尖,“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

向斐然截斷她的語無倫次,將煙在牆上按滅了:“回見。”

他抬步即走,經過商明寶的身邊也未曾留意她一眼。

商明寶努力忍住顫抖,大聲喊住他:“向斐然!”

彼此都沒想過,她第一次叫他全名會是這種情形。

向斐然背影稍頓,等她的下文。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商明寶的嘴巴癟了又癟,眼裡迅速蒙上了一層水霧,令她看不清他的神情,“要不是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

這句話固然是故意說出來氣人的,卻也起到了應有的效果。

向斐然無聲地勾了勾唇,開口,聲音莫名地低啞了一些:“商明寶,這件事本來就不需要你這麼看得起。”

方隨寧洗完澡戴著乾發帽出來,一心想看那捧野花插瓶,卻沒想到兜了一圈人和花都沒找到。直到從陽台俯身看,才注意到後院草坪上那仿佛天女散花的一束,它們被如此輕易地丟掉,花瓣和漿果零落得到處都是,已經被正中午的太陽曬蔫了。

下了樓,見到商明寶沒事人一樣坐在院子的長條椅上,但什麼事也沒做,隻是怔怔地發呆,連人靠近也沒發現。

“怎麼把花扔了?”方隨寧在她身邊坐下,將乾發帽拆了下來,以指為梳捋了著半乾的黑發。

陽光晴好,將商明寶曬得反應很慢,半晌才回應道:“不好看,看厭了。”

哪是花不好看,分明是心情不好看。但方隨寧沒刨根問底,隻當是這位豌豆公主公主心海底針,也沒想太多。

在樹蔭底下坐了許久,久到方隨寧的頭發都差不多被曬乾了,她跳下椅子,“好啦,我們去看看蘭姨的五指毛桃燉得怎麼樣了!”

向聯喬赴京參會,帶走了司機和助理,中午隻剩她們兩個小姑娘吃。眼下快到十一點,菜應該備得差不多了,但兩人並沒聞到什麼鮮湯清香。進了廚房,她們辛辛苦苦拔回來的五指毛桃被晾在地上,一旁蹲著向斐然。

商明寶臉色一僵,腳步放輕。

她還沒做好跟他碰麵的準備。

方隨寧“嗯?”了一聲:“斐然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又問:“蘭姨,怎麼沒燉湯啊?”

向斐然拍拍手起身:“你想毒死誰?”

蘭姨一直撫心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哎呦我的隨寧祖宗,你這哪是什麼五指毛桃,是斷腸草!”

“啊?”方隨寧被唬了一跳,也確實虎了吧唧的,不信,信誓旦旦地說:“不可能,五指毛桃我認識,你們少來演戲騙我。”

“鉤吻和粗葉榕混生的情況我以前教過你,你忘了。”

鉤吻是正式中文名,斷腸草則是本地人叫的俗名,從名字就能聽出來有劇毒。因為跟“五指毛桃”粗葉榕混生,在采摘時,不懂的人極易混淆兩者的根係,將鉤吻的根須也一起砍下來。

蘭姨不敢大聲,臉色白著叨叨咕咕:“冚家鏟哦……”

方隨寧則抱頭驚恐:“我草,死裡逃生?”

向斐然斜她一眼:“不用謝。”

方隨寧:“老天保佑,你怎麼突然想到來看看?”

“小姐,沒有人比我對這片山更熟,你們兩個……”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帶到了商明寶,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才繼續說:“……能走到哪片地方,摘的是哪裡的粗葉榕,我比你們更清楚。”

商明寶被他視線一掃,表情和骨頭很僵,心卻很軟。

心想,要是你說一句軟話,我就大發慈悲地原諒你。

“係啊係啊,”蘭姨補充:“幸好我跟斐然提了一嘴。”

人在經曆驚魂時刻後總是會不自覺地變得多話,向斐然不再參與她們兩個的七嘴八舌,經過一聲不吭的商明寶身邊。

他的腳步稍停,商明寶的心懸了起來。

可是他又一次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了出去,仿佛她是透明的。

廚房光線昏暗,隻開了幾扇小窗,平行的幾束光柱中,漫漶著繚繞的白煙和浮塵。商明寶覺得自己的眼睛大約是被灶膛裡的柴火熏到了,所以才會如此灼熱乾澀。

到了午飯時,偌大的餐桌邊隻有方隨寧一個對著一桌子的菜發呆。

“我說,商明寶不吃,斐然哥哥也不吃?”她問蘭姨。

蘭姨給她打海底椰瘦肉湯,“他忙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於上午向微山曾過來一事,蘭姨知曉分寸,一句話也沒提。

方隨寧一個人寂寞地吃了午飯,寂寞地睡了午覺,又寂寞地刷了一下午的卷子。到晚飯時,發現又隻有她一個人上桌,瞬間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了。

蘭姨也跟著擔憂地問:“明寶身體本來就不好,她那個病,經得住這麼不吃飯不喝水的嗎?”

方隨寧撂下筷子,沒去敲商明寶的門,直接旋風似的到了向斐然的書房門前。

向斐然正在等待服務器完成測序數據的組裝,聽到方隨寧的聲音,他稍稍分神,說了句“請進”。

方隨寧很有一點講話的藝術,迂回地說:“斐然哥哥,不餓呀?”

向斐然一整天統共沒講三四句話,一開口,聲音冷淡:“修仙。”

“哎,”方隨寧十分悠長沉重地歎了口氣:“你修仙,商明寶也修仙,怎麼,你倆撿到武功秘笈忘記共享給我了?”

向斐然放下銀色馬克杯,眸光瞥向她:“她怎麼了?”

“她說學校要交個什麼報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七八個小時了。”方隨寧長籲短歎:“但是我覺得肯定是有誰讓她不高興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的。”

話裡話外的,拿眼神對他指指點點。

向斐然麵無表情地反省了一秒。他這人從不自戀,也絕不自作多情,很快心裡便有了客觀的判斷:他沒有那種份量讓她不高興,惹到她的應該是彆人。

比如男朋友。

比如,早上跟他不歡而散後,剛好男朋友來觸黴頭,於是情侶吵架,雪上加霜。

向斐然不冷不熱:“所以?”

“所以你去勸勸她,或者哄哄她。”方隨寧慫恿:“她這麼講禮貌有教養的人,竟然在我們家把自己關這麼久,肯定是氣死啦。”

哄不了一點。

尤其是哄彆人的女朋友。

方隨寧又歎了一聲:“她早上也沒吃,著急上山,就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半個可頌。”

可頌本來就夠小的了,看著挺飽滿一口下去全是酥皮,何況隻是半個?鳥都比她胃口大。

向斐然:“明知道要帶她上山,為什麼不讓她多吃一點?”

方隨寧:“嘢?”

我草,這鍋怎麼還能急轉彎到我頭上的?

她沒轍了,雙手齊上抱他胳膊拉他起身:“我不管,你去哄!她身體不好,又剛出院,萬一又有點什麼事?”

向斐然強迫自己置身事外的心情在這句話裡煙消雲散,將後台進度暫停保存,繼而拎起外套起身,隨方隨寧一同離開。

“我會不會哄人你心裡有數,實在不行打暈喂飯。”

方隨寧:“……”

真有你的。

商明寶確實完成了一份學校要求的報告,但那報告隻需要半小時,她卻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蘭姨過來請過她兩次,她深知在彆人家裡做客,缺席三餐是十分失禮的一件事,但向聯喬不在,她放縱了自己。蘭姨將餐食分成小份送進來,過了一小時又將原封不動的、冷透了的托盤端出去。

方隨寧當然也來找過幾次,她很努力裝出心情還好的模樣,不知道有沒有被隨寧看穿。

敲門聲響起,商明寶拿著一支彩繪鉛筆,垂目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嘴裡道:“我不餓。”

向斐然:“行。”

轉身要走,被方隨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行什麼行?”方隨寧氣急敗壞,“給我滾進去哄!”

是他?

啪的一聲,被扔下的彩繪鉛筆骨碌碌滾出了書桌邊緣,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