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將趙瑞送到家門口,趙瑞改口不要那袋奶粉了,讓李旭一起帶回家。
他當時隻是不想駁了李旭表姐的麵子,無奈接了,他沒出多少力,那頓飯也沒多少錢,值不了這袋奶粉。
李旭當下點頭答應了,但騎車走出一段後,反手將奶粉丟回趙瑞懷裡,單手扶車招招手,頭也不回走了。
趙瑞無奈笑笑,轉身——
看見家中低矮的土牆、破落的泥胚房,恍然如夢。
這座老房子在他八二年底賺到第一筆錢回來後被推倒建了一座磚瓦房,後來他小有成就,又改建了一幢彆墅。如今這模樣,明明他在裡麵生活了二十多年,卻有些陌生了。
趙瑞推門進家,母親聽見動靜從堂屋裡出來看,“誰呀?”
見到是他,匆忙過來,又是拉他胳膊又是扒拉他的腦袋看,嘴裡急切關心著他,“兒子,你回來了?怎麼樣,好點兒了沒,讓媽瞧瞧……唉喲,天殺的牛貴,他怎麼下這麼重手啊!”
趙瑞看著年輕了十多歲的母親,和從屋裡跑出來抱住他小腿、一直喊“爸爸”的兒子,感情複雜。
他對母親很愧疚,母親年輕時獨自撫養他長大,中年幫他照顧兒子,年老了不得含飴弄孫,被孫子氣到重病去世,咽氣前最放不下的還是他,嘴裡一直念叨著讓他找對象、結婚,擔心他一個人孤單,老了沒人陪伴雲雲。
而兒子呢,白養了。
趙瑞低頭看了一眼,望著這熟悉的臉龐,險些沒忍住一腳踹出去。
“吃飯了沒?我去給你做!”母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法。
“吃過了。”趙瑞忙攔住她。
說著,將懷裡的奶粉交給她。
趙母仔細瞧了瞧袋子,確認了是什麼東西,問兒子,“你換到票了?”
她還記得前幾天兒子說過要給孫子淘奶粉票的事兒。
趙瑞回,“不是,有人送的。”
“誰這麼大方?送這麼金貴的東西,”母親一邊問,一邊拉著他進屋,“不過,正好給你和小澤補補,流那麼多血呢……”
趙瑞被人用毛巾按住腦袋血淋糊糊抬走的模樣著實嚇到趙母了。
趙瑞說,“您也喝,我們一起補,一起長命百歲。”
重來一次,他一定會讓母親安享晚年,壽終正寢。
趙母開心又彆扭,“長命百歲,那不活成老妖精了!”
“你還沒說是誰送的呢?”趙母又問。
趙瑞說,“李旭的舅家表姐,路上幫她拿了點兒東西,非要謝謝我們,給了我和李旭一人一袋。”
“這也太客氣了。”趙母摸了摸奶粉袋子,感慨道。
她記得那姑娘,早年她還想過把人說來給趙瑞作媳婦呢,誰知道兒子當時根本沒那根筋兒,不耐煩處對象,眨眼的功夫,人家好姑娘就嫁人了,趙母私底下遺憾了好久。
不過,說到媳婦兒,趙母著急道,“靜秋都走多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兒媳婦過年回娘家探親,這都一個多月了。
趙川澤也追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呀?”
趙瑞看著母親和兒子,動了動嘴唇,終究沒說出口。
她不會回來了。
上輩子也是這樣,岑靜秋參加完高考後,就借口回城探親,一直沒回來,三月底他收到了岑靜秋的來信,通知他離婚。
這年頭農村人結婚沒有結婚證的概念,擺個酒席、入了洞房就是事實婚姻,法律也承認,但是離婚時,就不需要辦理任何手續。
岑靜秋的一封信,斬斷了他們的婚姻。
上輩子趙瑞不甘心,在兒子哭著找媽媽的聲音中,獨自去找過岑靜秋,想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隻一到城裡,就發現她跟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逛公園,她看那個孩子的笑,趙瑞從沒見過她對兒子露過。
趙瑞跟了一路,看她給那個孩子買汽水,看著那個男人悄悄拉她的手,她沒拒絕。
趙瑞隻覺綠雲罩頂,但心存一絲僥幸,也許是弄錯了。
於是,他在城裡多待了兩天,四處打聽情況。
很可惜,事實如此。
岑靜秋對外後說她是離婚後才回城的,在鄉下沒有孩子。那個男人是她哥嫂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紡織廠的銷售科主任,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男人還支持她參加高考……
難道他不支持?趙瑞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