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落腳點已經搭好,在森林中圈一個很隱秘的位置。
上完藥纏上繃帶後,蘭遐重新扣上襯衣的扣子。
衣服還是之前那一件,襯衣左側浸染了大片血跡,他將風衣一扯,把血跡藏住,除了蒼白的臉色和身上的血腥氣之外,完全看不出是個受傷的人。
金黛軻小聲道:“可惜沒有儀器,不然我可以檢查的更仔細一點。”
她比阿爾傑小一歲,但處理傷口擺弄儀器的時候,已經能初初窺見幾分自信和沉穩。
“你的藥很管用,”蘭遐摸摸她的腦袋:“我跟你哥哥說幾句話。”
終於來了。
阿爾傑道:“你們先去探探路,我們待會就出發。”
很快,這裡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阿爾傑總算是問了出來:“先生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救下我們?”
他眼神帶著幾分困惑。
阿爾傑覺得自己本該忌憚警惕的,但不知為什麼,他看著氣場沉靜的青年,卻提不起多少警戒心。
他問出口之後,這個神秘的S級精神力進化者,卻低下頭,從風衣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
幾縷淡薄的晨光穿過灰色的層雲,帶著涼薄的味道,落在青年斑駁沾血的襯衫衣角上,周圍隱約的血腥氣也變得柔了。
蘭遐攤開掌心,裡麵躺著一顆種子。
阿爾傑:“這是?”
蘭遐:“紫羅蘭的種子,我弟弟送給我的。”
“您……”阿爾傑試探,“您還有弟弟?”
“嗯。”
蘭遐:“我和阿諾是雙生子,這個是八九歲的時候,他死前三天送給我的,說想看花開。”
沉默片刻。
阿爾傑啞然,有點無措:“抱歉先生,我不知道……”
蘭遐搖頭表示沒事,將種子收好,淡淡道:“阿諾死在皇室手裡,我從死人堆爬回去的時候,隻在一堆餘燼中,找到了阿諾的一塊布料。”
那時間線大概是在十幾年前……
阿爾傑在心裡推算了下,應該是是羅什皇帝剛繼位,聯邦統治徹底滑入黑暗的時候。
當時聯邦大肆征兵,鐵腕鎮殺剛有苗頭的反聯邦組織,所過之處,黃沙枯樹硝煙,血腥骸骨遍地。
羅什皇帝卻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善,建立了‘神憐殿’這一塊遮羞布,自比為神,憐憫眾生,專門收留因為戰爭無家可歸的孩子。
可後來‘神憐殿’被一場大火燒的乾乾淨淨,卻不見一個孩子從裡麵活著逃出來,聯邦卻隻給出了一個敷衍的‘意外’作為解釋。
也就是從那之後,反聯邦組織才如雨後春筍,濺入原野的星火,以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聯邦出現了一個S級的精神力進化者,埃蘭斯諾橫空出世,以十四歲少年之齡,手執莫洛凱旋之劍,被羅什皇帝親授將軍令,掌管聯邦第一軍團。
在此後十年間,他坐穩了上將軍銜,以極其暴虐的手段,才壓製住了聯邦四起的亂象。
……
這段近在咫尺的曆史,阿爾傑隻從被禁的書本上看過,可親耳聽經曆過那段時間的人說起,就又是另一種無力感。
阿爾傑少年早慧,歎道:“這個國家,已經壞了。”
蘭遐看向他:“我一個人在這片大陸走了很多年,停在B6星區,多方觀察之後,最終選定了你們。”
阿爾傑心中一驚,極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出來,他忙站起來:“您的意思是?”
“螻蟻啃噬高樓,大廈緩傾,曦光將起,聯邦需要一個掘墓人,”蘭遐說道。
他抬眸,直白地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阿爾傑,你是曦光首領,但還太過稚嫩,若是願意拜我為老師,我會傾儘所學教導你們,在曦光成長起來之前,守護它。”
“如果不願意,我會離開,尋找下一個合適的人。”
蘭遐定定看向他。
一個才十幾歲就有勇氣創建曦光、走上與聯邦對抗的的少年,絕不會缺少該有的魄力和決斷。
或許這一切,從阿爾傑選擇相信握上蘭遐掌心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
阿爾傑花了幾秒迅速冷靜下來,緊緊抿唇。
驀的,眼裡果決之色一閃而逝,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蘭遐三叩首,行了拜師禮:“老師。”
曦光本就是一個初生的反聯邦組織,現在又遭到了重創,未來的路撲朔迷離。
他們這一群人,除了一條性命之外已經一無所有,阿爾傑想不到一個S級進化者冒死救下他們,又費儘心思騙他們的理由。
況且,曦光現在確實需要一個強大的庇護者。
阿爾傑有時候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他賭了一次,為什麼不能有第二次?
蘭遐受了大陸的拜師禮節。
等到阿爾傑行完,他才伸手,將少年扶了起來,露出一個笑。
阿爾傑顧忌他身上的傷,沒敢讓他用力,自己忙站好。關係驟然轉變地親切,少年似乎有點羞澀和不適應,就隨口問了個問題。
“老師,您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正常人向往戰爭,踏上反聯邦之路的每一個人也不是聖者,他們或多或少都背負著一些東西,為了名,為了利,為了仇恨,為了後代希望。
老師呢?也是為了給已經死去的雙生弟弟複仇嗎?
想要的東西?
仔細說來,不過隻有一件而已。
青年蒼白的手指無意識撫上風衣的口袋,隔著衣料,觸碰那顆種子的溫度。
蘭遐笑了笑:“我隻是一個流浪者,在尋找一處能讓紫羅蘭盛開的地方。”
而所有阻攔花開的人。
無論是羅什皇室還是埃蘭斯諾。
他會親手折斷聯邦的莫洛凱旋之劍。
將這些人的骨灰,灑在弟弟的墓前。
【蘭遐:真實值10%
剩餘存活時間:四年零36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