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玉兒平素滴酒不沾,對烈酒更是沒多少興趣的。
畢竟便是女承父業,從商人的立場去考慮出售烈酒的可能性,這東西也是發揮不了多大用處的。北地百姓嗜酒沒錯,氣候原因,此地一到冬日裡便天寒地凍,北地老少需要烈酒暖身。但她手頭就這一副蒸餾器具,也製作不出那許多烈酒以供售賣。
喻玉兒想的是,若是能蒸餾出可醫用的酒精,她要給整個院子都噴灑一遍。
雖說病痛纏身是上輩子的事兒,但她如今看著熟悉的院子,總覺得到處都是病菌。自己走了天大的好運才回到身體康健的時候,自然要多方麵都仔細些。
“將這個收到前頭去,我要用。”
時隔太久,喻玉兒依稀還記得學過的蒸餾實驗相關知識。就是動手操作可能會比較生疏。
綠蕪跟紅苕小心地將蒸餾器具搬出庫房,生怕一個不穩摔地上。這玩意兒大楚可找不到第二件。
常嬤嬤在一旁指揮著,又從箱奩下麵翻出了不少老太太私下塞過來的壓箱底。
老太太差不多將自己的體己都拿出來補貼她。
喻玉兒看著一箱小黃魚,想起自幼將她當眼珠子疼的祖母,鼻子不由有點酸。不知上輩子一個人苦苦支撐著喻家的祖母得知她早逝會有多傷痛。沒有她,不爭氣的幼弟是不是傷透了她的心……
這輩子她至少要活過老太太,不叫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
嫁妝全清點一遍,便是喻玉兒自己也忍不住咋舌,祖母給的嫁妝也太厚了。這些東西養,就是供整個郡王府兩輩子揮霍都不成問題。
先前她與周長卿放大話,此時看來是半點不缺底氣的。
喻玉兒能明白祖母的苦心,怕她出身太低,所以才儘力拿嫁妝給她添門麵。盼著郡王妃能看在喻家如此慷慨的份上對她多疼愛些。可惜,郡王妃拿著她的好處卻半點不感念她的孝心。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隻會令她氣悶,對保養身子不利。
“十家米糧鋪子,三家珠寶鋪子,六家胭脂鋪子,四家酒鋪,兩棟彆莊,五家絲綢鋪子,三家當鋪,一支商隊,五百畝良田,兩家馬場並一千畝牧場……”
常嬤嬤一邊謄寫,一邊將下人的名單也找出來,“不過這些陪嫁的鋪子,掌櫃人都在外地,隻每半年進白帝城一趟。馬場和牧場的人倒是離得不遠,出了城,在北邊的郊外。白帝城內隻有三家鋪子在主子名下。老太太怕主子拿捏不住,把老梁和吳家三兄弟都給指了過來。這些掌櫃的,如今是梁叔他們在操持。”
“主子,可要抽空叫梁叔,吳家三兄弟來一趟?”
“過兩日吧。”見肯定是要見的,不急一時。
梁叔和吳家三兄弟對喻家情誼很重,最是衷心不過的人。若不然,老太太也不會特意將他們指過來給她做陪房。上輩子喻玉兒除了受郡王府內的磋磨,可從沒有過捉襟見肘的窘迫,錢財她不缺。
放棄討好他人,日子一下子就變得美好了許多。
三日後,是歸寧的日子。在郡王府這三天,因周長卿搬去前院,思懿院那邊也沒再送過避子湯過來。
不過長輩不搭理人,喻玉兒作為晚輩卻不能不去請安。
郡王爺是個重孝心的人,郡王妃可以拎不清,但兒媳婦不能對婆母不上心。
於是這幾日都裝模作樣地去請安。
不過郡王妃一次也沒見她,都被梁嬤嬤以郡王妃近來身子不適給擋在了外頭。
郡王妃自從知曉周長卿不喜喻玉兒,如今連敷衍喻玉兒都懶得。
喻玉兒每每去了思懿院,回來都要在府中多轉幾圈。遇上前院的下人,也裝模作樣哀歎幾聲。府中人如今都清楚並非她不孝順,實在是郡王妃無理取鬨。
這般裝模作樣了幾回,後麵就堂而皇之的沒再去,縮在院子搗鼓那套蒸餾器具。
且不說她不去請安,思懿院的人背地裡罵她‘商賈之女果然沒教養,沒恩義’。就說喻玉兒搗鼓起蒸餾器具才發現,有些東西想起來簡單做起來難。雖說她懂得蒸餾原理,但畢竟是初高中的知識。記憶實在太久遠了,她如今拾起還需很多嘗試。
喻玉兒從早搗鼓到晚,嘗試了十幾次,終於把蒸餾的步驟給摸透。
她日日在屋裡折騰,常嬤嬤還是不死心,總是勸喻玉兒去前院給周長卿送吃食。
“這嫁人可不比家裡,要是失了寵愛,往後一輩子都得吃苦。主子如今年紀還小,許多道理還不懂。日子長了,外頭人見主子遲遲不開懷,隻會戳姑娘的脊梁骨……”
喻玉兒通常充耳不聞。
上輩子嬤嬤也這麼勸,她便是這麼信的,結果三十不到人就沒了。
“嬤嬤,你若是閒著無事,不如去看看歸寧的禮備的如何了。”不過常嬤嬤是喻玉兒的奶嬤嬤,從她出世便照顧她。對她的心是萬萬不用懷疑的。
隻不過人心的惡,沒親眼見過的人不會明白。
喻玉兒可不敢指望郡王妃給她準備歸寧禮。她準備的那些東西,還不得讓喻家被左鄰右舍笑死。
當初她出門子時,喻家籌備的十裡紅妝,看得多少人眼熱。歸寧若是弄得寒酸,彆人不說,怕是祖母都要嘔的幾天幾夜睡不著。
常嬤嬤聞言,一拍大腿趕忙去瞧:“瞧老奴這記性!老奴這就去盯著。”
她走了,喻玉兒鬆了口氣,叫綠蕪將她存在庫房的幾罐酒拿來。
前幾日都是拿劣酒在試,蒸餾出的結果不是很理想。
醫用酒精的乙醇濃度,至少在百分之七十五到九十五之間。按照臨床手術的標準。百分之七十五的,可以用來給創口消毒,大多用於皮膚消毒和手術前創口消毒。百分之九十五的,才能用於手術器具消毒和手術引用腹腔。
這些劣質酒蒸餾出來的濃度,大約十之四五的濃度。這個濃度隻能用於外傷瘡口消毒,物理降溫。
不過,倒是可以幾次蒸餾提純。就是有些麻煩罷了。
“紅苕,你拿這些給屋子各處灑一灑。”
濃度不高,但噴灑院子是夠了。
……
喻玉兒在院子裡搗鼓這些,周長卿也從邸報中抬起頭。
經了陳嶽的提醒,他恍惚才想起來自己前幾日剛娶了個妻。不過喻玉兒從不來前院打攪,郡王府也無人壓著他去鬆鶴園見喻玉兒。相安無事三天,他就把人給忘了。
“明日是世子妃歸寧的日子。主子,這歸寧於出嫁女子來說可是大事,你總不能連這事兒也不管不問。”陳嶽為難地看著桌案後頭的主子。
自家主子彆看已經十六了,但估摸是郡王妃自小管得嚴,好似對男女之事尚未開竅。那世子妃美得跟九天玄女似的,主子瞧見人家卻眼皮子都懶得撩一下。
“歸寧?”周長卿才想起來成親三天後,按規矩,他是要陪新婦歸寧的。
恍惚地想起燈火下的那張美人臉,周長卿的眼睫顫了顫。
本以為娶個妻,往後就要被纏得脫不開身了。畢竟大哥二哥都是這般,想去軍營都得看嫂子的臉色。他便以為自己娶妻後也這般。如今看來,喻氏還挺不錯的?都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