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青玉走過來,問:“帝姬,可還要去找元貞帝姬?”
安慶素來行事穩重,之前去了金華殿一趟,沒見到元貞,事後又聽說元貞帝姬連七皇子都沒見,她這幾日便識趣地再未去過。
今兒元貞剛在人前露麵,消息就傳到她耳裡了。
她正猶豫著選個什麼樣的恰當時間,出現在元貞麵前,既顯得自己風淡雲輕不諳其中事情,也免得是時尷尬,沒想到淑安找來了。
如今又發生這麼一出。
她該怎麼辦?
“等會兒再說吧。”安慶魂不守舍說。
青玉看了自家帝姬一眼,沒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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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猶豫就猶豫到了傍晚。
待安慶到金華殿時,元貞剛用過晚膳。
“怎麼這時候來了?可用過晚膳?”
元貞將手從宮人所呈的香湯中收回,任一旁的希筠為她拭乾手。
此時的殿中剛掌了燈,燭光暈黃,但架不住掌的燈夠多,以至於殿裡格外明亮。
平日裡端莊素雅的布設,此時在燭光的照映下,時不時蹦出一點點碎金光芒,說是流光溢彩也不為過,顯出了藏在內裡的奢華。
哪怕安慶來過多次,甫一進來,也被炫得有些眼暈。
她微微有些走神:“已經用過晚膳了,還勞姐姐掛念。”
說話間,她也漸漸回過神,憶起自己是來乾什麼的。
“這幾日忙著給姐姐繡扇麵,也未出門。這不,扇子剛做好,我就來尋姐姐了,隻是時候來得不太恰當,姐姐勿怪。”
這一番話說得十分聰明,既說明了自己這幾日為何沒來,也顯示了自己並不知曉元貞近日‘異常’之事。
見元貞擦乾手後,在宮人的服侍下塗好潤手的香膏,又恰到好處從青玉手裡拿過錦盒,奉給她看。
一套下來,讓人覺得既妥帖又親近,隻感歎此人會做人。
元貞也確實這麼感歎的。
“什麼恰不恰當,我也歇不了這麼早。”
她打開錦盒。
是一柄團扇。
扇子本身倒沒什麼讓人驚奇的地方,不過是用了香木做扇柄,讓人驚歎的是扇麵。
薄如蟬翼的扇麵,其上栩栩如生地繡了一隻斑紋貓,那貓兒正頑皮地撲著蝴蝶。翻過來再看,還是同一隻貓兒,姿態卻變了,變成了在撲螞蚱。
貓兒是金華殿的貓,也是元貞的愛寵,一隻名叫小桃子的狸奴。
而這扇麵是雙麵繡,還是異色雙麵繡,同時貓兒玩耍的姿態繡得活靈活現,顯然是認真觀察過小桃子。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默默詮釋著安慶的心意,以及她對元貞的用心。
“安慶手藝真好。”
雖沒明說喜歡,但元貞的驚歎已經道明一切。
“姐姐喜歡就好。”
安慶露出笑容,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岔開話題說起數日後金明池開池盛會,是時她也想同女子擊鞠隊一同上場的事情。
提起擊鞠,這還要說起大內的傳統。
擊鞠,也叫打馬球。
從前朝興起,本朝也十分盛行。
但由於大昊缺乏馬場,連戰馬都不夠用,又哪能拿來玩樂?於是這一運動在平民中逐漸絕跡,已然淪為上層貴族們才玩的物什。
平民中則盛行起了蹴鞠。
蹴鞠和擊鞠都是球戲,區彆就是一個用腳踢,一個騎馬打。
大昊曆代皇帝都十分喜歡這兩樣的運動,經常在大內或是彆苑舉行相關的比賽,與王公大臣同樂。
到了宣仁帝這兒,他不光喜歡打還喜歡看,隻是隨著年紀漸長,近些年才逐漸演變成觀看,極少自己親自下場了。
大內甚至有專門的擊鞠隊,不光有男子隊,還有女子隊。男子隊多為內侍組成,女子隊則由宮人組成。
至元貞十二歲那年,請命想領了女子擊鞠隊,彼時宣仁帝還以為女兒隻是好奇隨便玩玩,哪知元貞不但給女子隊編了陣隊,還加了對抗,在當年金明池開池諸軍百戲場上一鳴驚人。
自那後內廷女子擊鞠隊不再是熱場存在,而是成為每年上京城裡大內乃至百姓最期待的節目之一。
而元貞也成了女子擊鞠隊的領隊,至今已五載。
這也是安慶為何會來找元貞來說想下場的事,畢竟她能不能如願,還得元貞同意。
“你也想下場,你不是怕馬嗎?”
“雖是怕,但為了討父皇歡心,我也是能騎馬的。”又解釋說:“說是想下場,其實不過是想做個樣子……”
說到這裡,安慶露出赧然之色。
“姐姐你也知道,我不同於你,我年紀也不小了,轉年就十七了。我不同姐姐受父皇寵愛,怕是父皇難得能記住我這個女兒。所以我就尋思,能不能去開池會上露個臉,讓父皇記起我,又或者也許有哪家子弟能看中我,讓家中長輩向父皇求親……”
安慶一直是個聰明人,元貞也一直這麼認為。
就好比,安慶從不在她麵前遮掩對她受父皇寵愛的羨慕,也從不避諱自己不受寵的事實。
不管她平時與自己相處,是不是用了很多心機討她喜歡,至少她的聰明不讓元貞討厭,甚至有些欣賞。
在這大內深宮裡,看似平靜無波,實則生存不易。
哪怕是皇子帝姬。宣仁帝生性風流,子女無數,再是龍子鳳孫又如何,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想要博得那一兩分的關注與寵愛,就要格外花心思。
元貞自己就是靠著邀寵才得以出頭,又怎會鄙視旁人同樣所為。更何況彆人討好的對象還是她。
心機她不怕,隻要彆觸犯到自己利益,她一向視而不見。
可今日——
元貞看向燭光下安慶白淨的小臉。
安慶長得不算絕色,但柳眉杏目,削肩細腰,膚色白淨細膩,自有一種怯生生惹人憐愛的氣質。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那夢裡,也有這麼一出。
向來怕馬的安慶,突然提出開池盛會上她也想同女子擊鞠隊一同下場,也是同樣的說辭,說自己並不想搶什麼風頭,隻是想走個過場露下臉。
對此,元貞自然沒什麼可說的,給予了其方便。
可在當日,卻發生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