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羞憤更甚,手腳使勁抵著門,不讓人關,又再次強行拱出來一隻腦袋。隨從勸阻,對麵葉霄等人睜大眼睛看戲,亂哄哄好不熱鬨。
李玄度瞥了眼小王子剛踢出來還倒栽在沙地裡的靴子,待去撿,他身後的一個西狄奴隸也看到了,怎敢讓他動手,忙搶著上前取靴。
李玄度正要回身,眼角餘光掃過了那隻靴旁的一簇梭梭草,心裡忽然掠過一縷微妙的怪異之感,總覺哪裡似乎不對,視線便在草叢裡停頓了一下,停在了雜在其中的一根老蘆葦管上,很快,他再看向附近的另幾簇草叢,眼底眸光一沉,毫無預警突然一個回身,迅速撲向了還在和仆從掙紮抗拒的懷衛。
落靴旁那簇梭梭草下的沙地表麵陡然綻開一個大洞,揚沙裡躍出人影,一道勁弩也隨之激射而出,朝著小王子直取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李玄度身影矯若鷹鷂,伸手便將小王子從閣廂口猛地拽了下來,抱著撲倒在沙地裡,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弩|箭射人落空,釘入了托著閣廂的其中一隻駱駝的駝峰上。
駱駝四蹄緩緩屈跪,最後倒在地上,竟毒發而亡。
附近前後另外幾處生有梭梭草的沙地之下,此時接二連三也躍出來人,共五六名,紛紛朝著這邊奔來,發射勁弩。
“保護小王子!”
李玄度厲聲大喝。
葉霄早反應過來,一聲呼哨,帶著身後十幾名訓練有素的護衛朝李玄度疾奔而來,迅速列隊,兩排一跪一站,擋在了李玄度和小王子的身前,繼而舉弩,朝著對麵殺手反射。
西狄使團裡的衛士長也迅速帶著武士加入。
數十乃至上百發的弩|箭唰唰齊出,很快便將來人射倒在地。
葉霄沒有立刻鬆懈,命繼續列陣護衛待命,自己沿著附近剩餘的梭梭草檢視過去。
他目光銳利,如同鷹隼,經過一簇時,停了下來,緩緩抽出腰刀,突然,朝著草下那片沙地一刀刺了下去。
一片殷紅的血色,慢慢地從沙下浸了出來,潤濕黃沙,沙麵起伏,一個耳鼻塞布的殺手捂著腹掙紮著從沙坑裡爬了出來,抬起頭,驚恐雙眼便對上葉霄手中那片還滴著自己鮮血的白刃。
葉霄審訊完畢,走回來向李玄度回稟。
殺手是劉崇所派,知道小王子一行人將在今日經過這裡,便在這個休息點設計埋伏,伺機而動。
因為附近一片平坦,沒有可供藏身的所在,昨夜起,殺手將自己淺埋在近旁生有梭梭草的沙麵之下,以布裹護耳鼻,口中咬蘆管伸出沙麵呼吸通氣。之所以選擇埋身在梭梭草旁,就是為了利用草叢遮掩蘆管,如此靜靜埋上一夜,風將流沙吹平,昨夜地表留下的痕跡便全部消失,等到小王子一行人至,伺機可從沙下躍出行刺。
這個計劃原本可謂周密至極,防不勝防,卻沒有想到,因為一根極不起眼但卻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的蘆葦管,還是被識出了破綻。
第一發既然不中,想再得手,希望便是渺茫。那殺手為了保命,索性埋在下麵不出來了,但最後還是沒逃過葉霄的眼睛。
懷衛還光著隻腳坐沙地上,張著嘴,呆呆地聽著葉霄向李玄度稟告情況。
李玄度神色陰沉。
小王子若在這近玉門關的地方如此遇刺身亡,西狄那群親東狄的勢力便可趁機大做文章,元渾那後來娶的另個備受冷落的妻子,必也會利用這個機會對大長公主施壓。
這些年西狄與李氏皇朝的關係,全靠大長公主從中維係,大長公主若受打壓,後果可想而知。
關內,河西變亂得逞,脫離中樞。
關外,大長公主受挫,繼而影響西域大局。
這個算盤,原本打得很是不錯。
他轉過頭,望了眼身後。
殺手既死,方才因受驚而四散奔逃的西狄使團奴仆也慢慢地聚了回來,正七手八腳將那個倒了下去的閣廂抬起來,換了一匹駱駝,隨後過來,請小王子再次進去。
懷衛兩眼還是有點發直,一隻腳也光溜溜的。
李玄度示意奴仆將他落靴取來,自己接過,親手替他穿好,隨後將他從沙地裡再次提了起來,拎著又送進那個閣廂裡,親手關門。
懷衛這回終於老實了些,雖然心中還是有點不甘,但終究不敢像方才那樣撒野胡鬨了,耷拉著腦袋,被這個初次見麵的“四兄”毫不手軟地給扔了進去,聽到身後傳來“啪”的一道關門聲,回頭,門已密閉,扁了扁嘴。
就算剛才救了自己,那個當眾遭羞辱的梁子還是結定了!對他阿勢必小王子而言,用從母親那裡學來的話說,士可殺,不可辱!
“殿下,剩下那個,我處置了?”葉霄詢問他的意思。
留著亦無用,一個隻知奉命的殺手而已,何況受了重傷。
李玄度頷首,低頭撣了撣衣袍上方沾上的沙,待恢複整潔,下令隊伍掉頭,即刻返玉門關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