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分鐘後,外賣小哥終於將桑枝購買的藥品送過來。
桑枝解開那條臨時用來止血的領帶,血已經止住了。
她用消毒藥水給薄敘的傷口消毒,再用創可貼小心翼翼地將食指包好。
旁邊有垃圾桶,做完這些,桑枝順手將藥品包裝袋以及那條黑色領帶一起丟到了垃圾桶裡。
處理好傷口後,薄敘帶著桑枝去導師辦公室找梁沉。
春日細雨綿綿,他們一人一把傘,走在早春無人的寂靜校園裡。
桑枝走在薄敘身後,隔著兩三步的距離。
她能看到他的傘麵遮擋著被風吹斜的雨絲,傘下背影挺拔修長。
很像高中時候,她和他在學校裡偶爾短暫的錯身,互不認識,又相互留下一個熟悉的陌生背影。
這段路沒有很長,很快,桑枝和薄敘停在行知三樓的樓底下。
他們站在樓內走道上,不約而同地收傘。
也是這時候,一旁的樓梯傳來不高不低的討論聲,隨著腳步聲臨近,桑枝抬頭,恰好看到出現在樓梯拐角的梁沉。
梁沉還在認真地研究手裡拿著的圖紙,沒有發現前方站著的桑枝。
倒是身旁戴眼鏡的男生先看到了桑枝,還有桑枝身旁的薄敘。
“哎,薄敘。”
男生先隔著幾步距離跟薄敘打了聲招呼,眼睛瞧著跟薄敘站在一塊的桑枝,忍不住走上前八卦:“這位是誰啊?你女朋友?”
薄敘沒有應聲。
桑枝微微愣了一下。
梁沉是這時候才抬起頭,看到桑枝後,露出個笑。
他走過來,放下手中圖紙,拉住桑枝的手。
“張師兄,你誤會了,這是我的女朋友。”
張師兄懵了懵,看看梁沉,看看薄敘,再看看桑枝,轉而臉上露出個尷尬的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女朋友跟薄敘在一塊,還以為——”
話音落下,幾人間的氣氛愈加微妙。
張師兄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笑嗬嗬地打圓場:“對了,今晚的聚餐,梁沉你把你女朋友也一塊帶來吧,大家認識一下。”
轉頭,他問薄敘:“薄敘,今晚你來不來?你可是推了好幾次聚餐了。”
薄敘神色淡淡,視線從桑枝臉上不著痕跡地掃過,然後應:“嗯。”
張師兄見他忽然答應得這麼爽快,還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簡單幾句之後,張師兄和薄敘便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離去。
桑枝和梁沉留在原地。
在學校看到桑枝,梁沉並不是很意外,在桑枝跟他要定位的時候,他猜到她會過來找他。
但他很抱歉。
所以當隻剩下他們兩人時,他先向桑枝表露歉意:“對不起,本來說好今天我去找你的,但我負責的項目圖紙出了點問題,跟導師和師兄修改了很久。”
梁沉永遠都這麼誠懇,桑枝壓下心底的不高興,說:“知道你很忙,我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跟你計較。”
既然在學校碰上麵,梁沉剛好又忙完了,他就先帶桑枝逛一逛江北大學。
桑枝在高中的時候就被家裡安排好了國外就讀的學校,對於國內的大學,她差不多算是第一次見。
一路走,一路聽著梁沉像導遊一樣介紹學校,讓桑枝覺得自己好像離梁沉這半年的生活更近了一點,同時又覺得這裡實在陌生,和她在國外的校園生活完全天差地彆。
走到宿舍區的時候,桑枝累了,雨也下大了,就不想再往前走。
恰好旁邊有一家開著的便利店,便利店的玻璃門前有擋雨的地方。
桑枝收了雨傘,過去坐在門前深棕色的木質長椅上休息,梁沉去裡麵給她買水。
便利店裡放著最近流行的歌曲,外麵,雨不停歇,整個世界濕漉漉的,靜悄悄的。
梁沉買完水出來,與桑枝並肩坐在長椅上,一起望著眼前霧蒙蒙的雨。
他們難得安靜的共處了幾分鐘。
隨後,桑枝握著手中還沒開蓋的礦泉水,抬頭望著梁沉的側臉。
梁沉察覺到桑枝的目光,轉頭與她對視,眸光一如既往的乾淨內斂。
桑枝問:“你為什麼不幫我擰開蓋子?”
“抱歉。”
梁沉慢半拍反應過來,低頭要去拿桑枝手裡的礦泉水。
也正是這個低頭的動作,讓桑枝不費吹灰之力地親到他側臉。
梁沉抬頭,看到的是桑枝笑意粲爛的雙眸。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昨晚兩人之間的不開心,好像在此刻煙消雲散。
不遠處,雨水模糊著一道黑色身影。
準備回宿舍的薄敘撐著傘,站在雨裡,握著傘柄的指節用力,隱隱發白。
隔著細碎朦朧的雨水,薄敘默默注視著看起來感情很好的兩人,神色很淡,眼底卻有深沉暗潮,沉得幾乎不見湧動。
左手帶傷的指尖不自覺碰觸到藏在外套口袋裡的黑色領帶,即使隔著一層創可貼,也能感受到領帶布料的紋路脈絡。
那是他從垃圾桶裡撿回來,又小心翼翼藏匿的,屬於桑枝的東西。
薄敘斂眸。
晦澀和嫉妒湧上來,如冰山上的火焰,在他身體裡矛盾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