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對年輕夫妻進來時聞依拿過報告,道謝離開。
醫院走廊人來人往,有男人扶著孕婦,有女人單獨跑上跑下急得滿頭汗,也有獨自蜷縮在走廊角落的小女孩,看起來二十上下,抽抽噎噎哭著。
雨下更大,聞依往外看,天空沉得厲害,一條一條絲線滑落,交織成雨簾,密密麻麻。
她心底歎氣,這什麼鬼天氣!能不能停了!
......
第二天周末,聞依拒絕一切工作、約請,躺了兩天,兩天沒睡,光回憶往事去了。
聞依對秦南山這個人的印象可以總結為三個詞:數學天才,長得還行,沉悶無趣。
她平生最討厭沉悶的男人,和他們溝通交流費勁,憋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話,耗時耗力,她無法想象跟這樣的人談戀愛或者一起生活有多無趣。
論壇那天是意外,倆人都喝了點酒,再加上她進門時他剛洗澡出來,隻腰身下裹著條浴巾,線條流暢的腹肌讓她一時忘記此人性格,光顧著流連美色。
興許目光太過火熱,對麵男人臉色瞬間難測,精致的眉皺成一團。
門外還有盯著的對家,聞依興起,喉嚨配合溢出要男人命的聲響。
陰差陽錯,卻不謀而合,說不清誰先動的手,隨後一發不可收拾,五星級酒店的床單皺了平,平了皺。
做那事不用交流什麼,他們全程一句話沒說,隻從彼此眼裡得到各自滿意的反應,一次兩次三次。
事後她對自己這個八九年未見的高中同學改觀,不全無可取之處。
那天倆人仿佛都心知肚明,離開時沒告彆沒留聯係方式,以致於眼下困窘。
她沒想好怎麼辦,但要是留下孩子就得先找到孩子他爸。
聞依翻了翻不知什麼時候加的高中同學群,沒看到“秦南山”相關字眼,能問的隻有高中好友喬恩,可她在國外出差,這會睡得正香。
傍晚,聞依驅車回長樂巷,她住了十幾年的地方。
小巷狹窄,車子開不進去,她停在巷頭,下車時餘光掠過後排還沒被處理的驗孕棒,又是一陣煩躁。
正是飯點,巷子飯菜飄香。
聞依加快腳步,沒有與哪家大嬸大媽招呼的心情。
長樂巷25號的門鎖著,聞依掏鑰匙開門,扭幾圈,門沒開。
聞依心裡笑,得,一個月沒回來,鎖都換了。
聞紅毓女士心高氣傲,幾年前得知她“下海”乾醫藥代表時篤定她心思不正,錢來得不正經,跟她慪氣,倆人吵了好幾架。
最後聞依懶得糾正她錯誤認知,搬出去,聞女士發誓不再用她的錢,自己找了個托教機構給人看小孩去了。
上次回來是一個多月前,換季,她給聞女士買了兩套衣服,聞女士說不要,把人趕出家門。
接下來一段時間事情多,聞依哪顧得上照顧自己媽的小情緒,反正發消息也沒見回過。
昨天舅媽打電話來說要給聞女士介紹個有錢體麵的老頭,讓她做做工作。聞依沒什麼想法,也不想乾涉她五十歲的媽下半生情感生活,囫圇過去。
她撥通電話,鈴聲響一半被摁斷,隨即耳邊傳來腳步聲,幾步走近,聞女士冷冷淡淡睇她一眼,熟練拿鑰匙開門,隻給她留一個無情背影。
聞依跟進去,轉身去自己小臥室。
東西雜物多,但乾淨整潔,聞依循著記憶找到書架最底下的一本同學錄。
那會還流行這東西,聞依趕潮流,給班裡每個同學發了一張,最後收回來滿滿一本,她記得秦南山也給她寫了。
為什麼記這麼清楚,因為這廝把它當草稿紙,竟然在上麵算數學題!還密密麻麻算了一頁!
她無語死了,恨恨夾在最後一張。
現在輕易翻到,她指尖點著上麵電話號碼,輸入,撥出。
等兩秒,居然通了。
聞依咂咂嘴,坐回床尾。
通了卻沒人接,她再撥兩個,依舊是無人接聽。
聞依對著地址欄拍照,出門。
......
秦南山住A大附近,聽說家中父母俱是A大教授,一家子文化人,“天才”之稱有理有據。
當年令人羨慕的教師公寓如今在周邊聳立的高檔小區前顯得破舊敗落,聞依如入無人之境,一路綠燈來到3棟302門前。
聞依捏著大衣口袋裡皺巴巴的B超單子,仿佛一個即將進入戰場的女戰士,雄赳赳氣昂昂,挺起胸膛等待一場戰鬥。
在諸多可能前,開門的男人為她省去許多找他的步驟。
秦南山麵帶不解:“聞依?”
他身量高,估計一米八往上,沒穿高跟的聞依也就一米六三,二十厘米的差距讓她不得不仰頭。
不隻身高差距,他力氣大,那天抱她就跟捏條魚一樣不費吹灰之力,那一抱著實嚇她一跳,她以為他這種隻愛做研究的人身體大多虛。
聞依抬頭,遞出單子,等他的反應。
男人看了幾眼單子上黑乎乎一團,再翻過背麵來看,又翻回來,良久,視線移開,定定看她,嘴張了張,似乎在措辭,幾秒後,低低問:“什麼意思?”
聞依做醫藥代表幾年,自覺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成績,可“察言觀色”這一技能練得爐火純青。
秦南山心理活動全在臉上,男人永遠不能確認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再者她臨時上門,一副要對方負責任姿態多少令人不爽。
聞依伸手拿回B超單,溫婉笑:“沒什麼,我懷孕了,作為孩子父親,打掉之前通知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