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小女孩猛然往前抓緊南燈的手腕,她身上也滿是灼燒的痕跡,衣物破破爛爛,胳膊上有一塊形狀奇怪的印記。
南燈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忐忑又慌亂,小女孩的力氣也不小,他一時沒能掙脫。
小女孩衝他笑了一下,胳膊上的印記發出微弱的光芒。
下一瞬,南燈眼前天旋地轉,與小女孩一起消失在原地。
夜晚徹底結束,白晝從雲層中顯現。
先前似乎感應到微弱的氣息,現在卻捕捉不到了。
隊長手裡還拿著羅盤,指針微微晃動。
連譯收回視線:“不必跟著我。”
他獨自離開,背影消失在遊樂場外。
隊長回到隊伍中,幫忙處理同伴身上的傷。
“今晚暫停任務,先好好養傷,”隊長說道,“我會向內庭說明情況,讓他們再增加人手過來。”
區域地靈死亡,盤踞的怨魂比他們預計中的要強。
同伴弱弱地出聲:“不是有……連首席在這裡嗎?”
隊長低頭答非所問:“走吧。”
—
地底某處,南燈背靠著石壁,小心翼翼環顧四周。
就在剛才,他和小女孩差點要被發現了,緊接著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裡。
而在他前方較為空曠的位置,至少有十幾隻鬼。
這些鬼形態各異,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時不時吐出含糊的字句,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滲人。
這情形,南燈幾乎要以為回到了塔中。
他慢慢蹲下來,小聲問:“這是哪裡?”
這裡看起來像是鬼居住的地方,但許多鬼都不喜歡和同類待在一起,南燈住在遊樂場的那兩天,也隻與兩三隻鬼打過照麵。
“你這是什麼反應?”小女孩站在他身邊,說話時的聲音稚嫩,語調卻像個成年人,“我救了你。”
她盯著南燈打量,似乎有些疑惑和不解。
南燈的外表,不像是鬼。
他大約剛成年,白皙的臉龐乾乾淨淨,身上找不到半點曾經死亡的痕跡。
鬼沒有審美,若用人類的視角,他長得十分好看。
這種鬼很少見,小女孩摸了摸自己被燒傷的側臉若有所思,漆黑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興奮:“你是新來的,是從塔裡逃出來的吧?”
她追問:“聽說還有一隻鬼王也逃了出來,你見過嗎?”
南燈張了張口,神色茫然。
小女孩見狀,頓時變得興致缺缺:“好吧……看走眼了。”
當時遊樂場裡的鬼都被抓了,隻剩下她與南燈,現在看來,南燈並不是懂得藏匿,而是太弱了,弱到幾乎沒有氣息。
南燈不知所措,但小女孩的確算是救了他。
他抱著膝蓋:“謝謝你。”
小女孩盯著南燈麵色古怪,又看見南燈懷裡有東西在動。
南燈穿著寬大的上衣,領口與袖子早已磨損過度,下擺處有個衣兜。
衣兜鼓鼓的,裡麵的東西又動了動,探出一對白色的耳朵,隨後是一雙眼睛。
小女孩歪頭:“這是什麼東西?”
一隻……沒有身體的兔子頭玩偶?白色的,也就一個成年人的巴掌大。
她正說著,兔子頭的眼睛尋聲望過去。
……是活的?
南燈很緊張,抱緊兔子頭:“它叫小兔……是我的寵物。”
寵物?小女孩差點笑出聲。
鬼還會養寵物?這種事她第一次見。
小女孩伸手,想抓住兔子頭的毛絨耳朵。
南燈側身躲避,將兔子頭護在懷裡,沒有看到它隱約轉紅的瞳孔。
不等小女孩的手碰到兔子耳朵,地下空間的中央轟鳴一聲。
小女孩臉色微變,收回了手。
“啪……”
南燈也轉頭望去,處於中心的眾鬼惶恐散開,一個渾身包裹著濃稠霧氣的鬼憑空出現。
他麵容也被霧氣遮擋住,看不清容貌,低語道:“交上來吧。”
他一邊抬起雙手,狹窄的地洞內陸續亮起數道光芒。
小女孩的身上也在發光,是她胳膊上的那塊印記。
她身體向上漂浮,像被隔空抓起來,臉上顯現出痛苦之色。
其餘鬼也是如此,一時間各種哀嚎與痛呼充斥著整個地洞。
南燈心生惶恐,眼睜睜看著小女孩懸在空中。
霧鬼再次抬手,連同小女孩在內的所有鬼被迫張口,吐出幾團黑色的煙霧,全都彙聚到中心。
吐完後,小女孩“砰”一聲栽倒在地,狀態比先前虛弱不少。
霧鬼吸走了所有煙霧,還算滿意:“乖孩子們。”
他周身的霧氣湧動,突然飛出無數黑色的紙片,擊中地洞裡的眾鬼。
小女孩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紙片貼在她手臂上,立即深入皮膚,留下一個熟悉的黑色印記。
而她胳膊上原先的那個,已經消失不見了。
也有一張紙片衝著南燈飛來,兔子頭的反應最快,向上一蹦,張口將紙片吃了。
南燈趕緊查看,兔子頭的左耳果然浮現相同的印記。
他摸著兔子頭的耳朵,擔憂道:“這是什麼?”
霧鬼在釋放出紙片後就離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地洞裡的鬼也有幾隻陸續穿過石壁離開。
小女孩坐在地上,衝他咧嘴一笑:“我不知道,不過你的寵物要小心了。”
變成鬼後,許多認知與思維都與生前不同,小女孩說了很多,南燈終於勉強聽懂。
黑色紙片是將他們傳送到地洞的工具,也會奪走鬼吞下的“食物”。
鬼的食物,無非是活人的生魂、精氣之類的,吃飽消化了才能增長實力。
霧鬼利用紙片,將這些鬼變成了自己的奴仆。
“下次回來,肚子裡要是空的,”小女孩陰惻惻地笑,“他會生氣,會把不聽話的都吃掉。”
紙片間隔一段時間生效,具體是幾天,她也不記得了。
鬼魂之間同類啃食,隻能果腹,且味道極差。
南燈第一次聽聞鬼吃鬼,明顯被嚇到,緊緊抱著兔子頭一言不發。
所以小女孩帶他來到這裡,是依靠紙片的能力。
“我要去找獵物了,”小女孩穿過石壁離開,最後留下一句,“你也快去吧,小鬼。”
沒過多久,地洞裡的鬼所剩無幾。
南燈摸著兔子頭的耳朵,輕聲問:“餓不餓?”
兔子頭不會說話,表情蔫蔫的,倒不是受到紙片的影響,在遊樂場的兩天南燈都沒喂過它,早就餓得不行了。
可現在是白天,得等到晚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