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善逸正在用濕手帕仔仔細細地擦臉。
他一邊擦去臉上已經乾涸凝固的紅褐色噴濺狀印跡,一邊小聲地嘀嘀咕咕:
“乾嘛不提醒我啊啾太郎,都不小心弄到臉上了,我竟然在那麼長時間內都頂著一臉臟東西在彆人眼前晃來晃去,這樣一來,我英明神武的形象豈不是要受到影響?”
這話一出口,他外套口袋裡就鼓了鼓,隨後鑽出一小隻毛絨絨的麻雀腦袋,像是反駁一般,頗為不滿地急促“啾啾啾”了幾聲。
【分明是善逸自己的問題,才不是我的錯,都怪善逸自己啾!都說了不要老是學你姐姐,和她看起來一模一樣的話真的很可怕的……而且那個時候就算是提醒你了,善逸也根本聽不到吧啾。】
“才不是。”
我妻善逸反駁。
“我的耳朵很靈敏,啾太郎提醒我的話,我一定會注意到的。”
【才不怪我啾。】
“嗚啊,出現了,如此典型拒絕負擔責任的回答!竟然是直截了當反駁,好過分啊啾太郎!”
一人一麻雀又開始嘰嘰喳喳吵了起來,等到終於把臉上乾涸的血漬擦掉,我妻善逸又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隻小圓鏡,無比細致地開始左看右看。
“啊,還好。”
確定臉上不再帶著什麼奇怪的紅褐色印跡後,我妻善逸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張臉還是這麼帥。”
啾太郎:“……”
小麻雀圓溜溜的豆豆眼硬是透出了一絲無語的意味。
——善逸,太自戀了啾。
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應該被歸類為“帥哥”行列,本人還蠻在乎外在形象,但無論是弧度偏圓潤的眼角,金燦燦的陽光無害的整體暖色調,還是和親姐有些相似的五官輪廓,其實都和這個年紀的男生向往的“酷”沒有太大關係。
不過我妻家的基因屬實不錯,我妻善逸的臉蛋倒是挺可愛的,下顎角不存在什麼冷硬的線條,反而帶著還沒褪乾淨的嬰兒肥,從後側方看過去,有點像是略帶稚氣的奶膘,比較容易引起某些怪阿姨想捏臉蛋的奇怪想法。
不過即便再明顯的證據擺在麵上,不肯相信事實的家夥也仍舊堅定抱有著“姐姐上學的時候是全校有名的大美女,那我肯定也就是知名大帥哥”的想法,卻完全沒注意過一件事——即便是年齡相差沒幾歲的同個年齡段的人,也多半更願意稱呼他為小鬼頭。
“哢嚓”一聲,背後一扇門向裡打開,從敞開的門縫裡橫著探出一顆被繃帶裹住半張臉的黑發腦袋,太宰治眯著露在外麵僅剩的一隻眼睛,略帶不善地幽幽開口:
“彆在我的辦公室外製造噪音,討人厭的小鬼。”
打擾到他休息了好嗎?加急處理一個存在異能者勢力被覆滅的後續工作可是無比龐大的,小矮人最近又三天兩頭出差,人都不在港/黑,根本沒辦法把工作甩出去,所以即便是更願意入水而不是工作的太宰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加班,睡眠嚴重不足。
而且更討厭的是,這些多餘工作原本其實並不存在——都是因為這個金發小鬼的出現,他才不得不被森鷗外抓了壯丁。
好吧,從河裡被撈上來之後他就不該順手把這小鬼拐回來,果然暖色調都意味著麻煩,中也是這樣,這小鬼也是。
然而他這一副能把港口黑手黨眾多西裝壯漢嚇到不敢呼吸的模樣此刻卻沒有絲毫威懾力,口袋裡揣了隻棕色麻雀的金發小鬼回頭看了眼他,嘴唇動了動,隨後在太宰治眼疾手快捂住耳朵的場景下,毫無意外地吸足了一口氣,開始大聲吵鬨起來。
“什麼啊!突然就叫人家‘討人厭的小鬼’了!好過分的稱呼!你能比我大幾歲呀!故意穿了快要拖地的大衣外套就以為自己就是很成熟的大人嗎?!!”
我妻善逸怒氣衝衝提高了音量,先前轉不動的腦回路也在啾太郎的提醒下好不容易跑對了彎,又想起來之前自己沒意識到的某些過程,深感自己被坑了,於是又氣呼呼扭過頭,兩手縮進兜裡,鼓著兩頰一臉不滿:
“我還以為你是要收留我的好人呢,結果居然把我騙進可怕的黑手黨,又莫名其妙就變成了你的手下……把普通人騙進這麼恐怖的地方,你才是討人厭的那個家夥吧!”
“……善逸君,你會覺得這種地方‘可怕’,其實才讓我意想不到。”
太宰治的嘴角隱晦抽了一下,半眯著的鳶瞳上下掃視了一番眼前這個頭頂還沒到他眉毛的小金毛,光是這麼粗略一瞅,他就看出這家夥身上起碼帶了兩位數的危險物品。
這大概就是能夠讓他有安全感的“早就已經習慣帶著的東西”了吧?怪不得現在說話一點兒也不抖了,東西帶夠了就是硬氣。
“但是我可沒有說錯哦,善逸君。”
重新抄著手轉身回屋,門也沒關,身後自然順理成章跟進來個金色小鬼頭,太宰治對此毫無異議,而是懶洋洋往自己的真皮椅子上一仰,腳翹在辦公桌上,完全不在乎一片空白的任務報告被蹭上了灰塵,頗為隨意地一攤手:
“收留你了吧?包吃包住了吧?甚至還給你發工資對吧?有哪裡沒達到我當時說給你的條件,你可以提呀。”
我妻善逸:“……”
我妻善逸震驚地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