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魚瞪大雙眼,嘴巴張得大大的,心裡卻遠比他麵上顯露出的更平靜。
連灑掃的小丫鬟都知道顧嬤嬤是京城人,公子弗會不知道嗎?
公子弗轉頭看向窗外,輕晃茶盞:"你叫阿魚,對嗎?"
"是。"
"這件事,除了你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沒有,隻是我自己發現的,小人也是偶然去州府正好撞見那位貴客,他用的香膏實在是獨特。"柳魚隨口瞎編著,反正陰暗一點去想,公子弗也沒有時間去查證這些。
公子弗歎著氣:"香膏?這真是……不要告訴其他人。"
"小人絕對不會!"柳魚大聲回答。
"如果是平常的我,會直接殺了你。"公子弗麵色如初,淡淡說著話,柳魚卻隻感覺如墜冰窟,"但現在,誰叫吾心有愧呢?"
柳魚並沒有聽懂他在說些什麼,公子弗隻對他輕笑:"那些事情,都不會很久了。我不殺你,但防止你泄密,你就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柳魚點點頭,心裡卻在想,為什麼公子弗好像已經預料到他的死亡一般?
顧嬤嬤端來安神湯藥,死盯著柳魚,但礙於公子弗並未對她說什麼,不好開口。
"公子,不好了,有陌生的兵馬在槐丘外,司州大人請您快去!"
安神湯依舊撒了,但這一次,柳魚在公子弗的臉上,似乎看到了一絲,如釋重負?
"不必著急,我去看看。"公子弗說罷瞟了一眼柳魚,"跟上。"
顧嬤嬤驚詫的神情裡,柳魚三步並兩步追上公子弗。
州府內,柳魚按公子弗的吩咐,作為他的侍從站在屋中角落。
"公子,"司州再三看了眼柳魚,忍不住對公子弗說,"那個人馬上到了,要不讓他下去吧?"
柳魚心中呐喊,剛剛你們看那信的時候我就不該在這裡了!都說人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公子弗,你到底什麼意思?
"不用,"公子弗搖搖頭,"他是貼身侍從。"
"公子。"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依舊是那麼黏膩的聲音,讓柳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薛公公。"公子弗平靜回答。
薛公公斜著眼掃過屋裡的司州和柳魚,在柳魚身上停留一瞬卻沒有說什麼。
"雲公子,您考慮的怎麼樣了?要不要再給你一點時間,想想自己的封號?"薛大人笑著問他。
"怕是沒有時間了,你聽說了吧,有人很著急呢。"
薛公公收起了笑容:"雲弗,雲國公可有三個公子,而你,你還很年輕,為自己多考慮考慮吧。"
"那薛公公來這裡,有為自己考慮過嗎?"公子弗留下薛公公在原地驚詫,離開房間,朝外走。
"我去見見鄭國公。"他轉頭對司州吩咐道。
"您真要按他說的一個人去嗎?"司州大驚失色,"這不合規矩!"
司州極力想攔住公子弗,到州府門口的這兩步路,一直契而不舍地重複著:"不行!"
直到公子弗騎上馬,司州還在喊著:"公子,這不合規矩!"
公子弗彎下腰,扯著司州衣袖,笑著朝柳魚揚揚下巴:"不隻我一人,阿魚,你牽著我的馬吧。"
司州沉下臉,他盯著公子弗的雙眼,靠近小聲追問:"真的要這樣做嗎?公子,你可以選的!你可以選!"
"這是我的封地,你是跟著我多年的老人,你知道我會怎麼選。"公子弗不再多言,隻看著前方,柳魚得到他的示意,牽起馬兒慢慢前行。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要你這樣跟著我?"馬背上的公子弗腰杆筆直,臉上帶著微笑對柳魚說。
城門在他們身後關閉,柳魚憑借自己極好的視力,能看見遠處駐紮的軍營。
"彆怕,我就是很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隨便誰,都行。"
"公子,"既然如此,柳魚就鼓足勇氣問他,"那位薛公公,到底為什麼來槐丘啊?"
"他是皇帝的內侍,陛下想為我封侯。"公子弗真的認真回答了。
柳魚驚愕地回頭望了公子弗一眼:"封侯?可是……"
"可是雲國的國君,我的父親,也隻是侯爵。"公子弗笑了,"哈,不隻是我,皇帝想給雲國再封三個侯。多熱鬨,一個雲國有四個侯,我們父子四人就是皇帝籠子裡養的金絲猴罷了。"
柳魚沉默了,一個國家怎麼可以有四個侯爵呢?這會導致一個必然的結局——雲國的分裂。
"你是哪裡人,阿魚?"公子弗突然問他。
"小人是函州楊城人。"柳魚回答,這是他真正的故鄉,他沒有撒謊。
"離這裡很遠啊。"
"是,槐丘是邊境嘛。"
柳魚已經能看見軍營外插著的鄭氏大旗,有一隊兵馬向他們疾馳而來。
"我沒去過楊城。"公子弗依舊很平靜,沒有他的命令柳魚不敢停下,隻能依舊牽著馬向前走。
"小地方,城裡也就何夕酒出名一些。"柳魚看著那些兵士在他們兩邊夾道騎馬列隊,有些緊張。
"何夕酒,有機會我會嘗嘗。"
十步遠處,柳魚緊盯著那張他見過的臉——鄭國公,鄭青雲。
"公子弗。"鄭青雲笑著像在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