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皇帝在祭天。
祭壇四層,高八米。
第一層都站著披甲武士。
鼓樂聲中,身著鎧甲的戰士緩緩進場,進退如儀,圍住祭壇。
祭舞之後,樂聲悠揚,一行衣飾華麗的祭祀才緩緩走向祭壇。
盛裝的薑念,在祭祀引領下,緩緩走上台階。
旌旗招展,隊伍靜肅整齊。
一切都是那樣莊嚴虔敬。
隻有一件事,皇帝陛下的頭頂一直有一隻大個馬蜂在轉圈。
小念聽到“嗡嗡”聲,祭司也看到了。
但是誰敢在這種時候替皇帝趕走大馬蜂。小念咬咬牙,大不了被叮一口,他忍著就是。然而,這隻馬蜂,即不叮咬他,也不飛走,就圍著他時高時低,不停地劃圈。
偶爾還落在他身上,臉上……
然後他聽到遠遠的,清脆的笑聲。
他明白了。
這是他那寶貝弟弟和他師叔爺在整他,在這樣莊嚴肅穆的大祭上,給他搗亂,如果他出任何一點微弱的差錯,所有參加祭禮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不祥之兆。一個國家出現不祥之兆,大臣百姓肯定覺得皇帝出毛病了。
一,兄弟鬩牆
前日,薑念在上書房議事。
三公九卿都在。親娘在他二十五歲時,終於決定禪位給兒子。他的考核期滿,女皇大人覺得這兒子還行。
當然女皇把所有規矩都立好,忠臣良將都交給他,隻要不是特麼的蠢或者特彆能乾,啥問題都沒有,而且即使他特彆蠢應該也沒啥問題,他還有弟弟呢,女皇大人換一個就得了。
所以薑念算是特彆謙和特彆勤奮的皇二代了。同所有皇二代一樣,二代的任務絕對不是開疆辟土,大乾特乾,而是老老實實把皇一代大殺四方時流的血好好轉化成肥料,搞建設搞生產。薑念的性格嚴謹認真,沒啥開創精神,絕對不會想起來去征這個討那個,建個什麼偉大工程之類的,他就是很認真地把皇帝當一份工作來做,認真處理所有政務,大力發展國民經濟,整治官吏隊伍。
女皇覺得,未來幾十年,國家就需要這樣的君主,用不上齊天大聖,齊天大聖真蹦出來最好壓到五行山下去。所以,女皇沒死,太子登基成功上位。
做為少見的女皇尚在,自己就能登基的皇帝,小念當然是感懷母上大人的信任,越發認認真真工作。
對待女皇大人留下的老臣也恭敬有加。君則敬臣則忠,大臣們對小皇帝反而比對女皇大人更恭謹些。女皇大人是打天下的,手下兄弟多少有點一起打江山留下的情誼在,私下裡大家說說笑笑沒問題,哪位老臣覺得女皇陛下啥事做得不對,直言相告不好使,還會諷刺打擊,連吼帶罵,隻要人是忠的,態度好不好與批評得輕重,女皇不計較。
到小皇帝這兒,因為薑念的恭謹,大家也隻得謹言慎行。
上書房裡恭謹有禮的對答,被一聲長嚎:“大哥,救命啊……”打斷,不等薑念反應過來,隻聽“咚”的一聲,一個十幾歲孩子撞破大門直飛進來,正好砸在薑念身上,好在薑念也算習過武,一把抱住自己弟弟:“樂庸?”
門口直衝進另一個十幾歲孩子,衝著薑念就撲過來。薑念大怒:“放肆!”
那孩子理也不理,伸手就把韋樂庸從薑念懷裡拎出來,按地上拳打腳踢。
薑念簡直驚呆了,怒吼一聲:“來人!拿下!”
本來能打得過韋樂庸的,全皇宮也沒人能拿下,然而女皇陛下走時不放心,把溫雷留在薑念身邊了。外麵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時,正在耳房無聊望天的小雷感覺聲音不對就已經默默出來站在薑念身邊了,不過小雷認識樂庸,樂庸也是大叫著“哥哥”撲過來的,小雷就沒動手,這下子又來一個,應該是也認識,但不管認識不認識,薑念叫拿下,親媽他都敢拿下,何況是個孩子。
人影一閃,一隻手,把那孩子拎在半空。
冷不易這輩子沒被外人給拿下得這麼狼狽過,當場就破口大罵了:“XXX,放下我,你奶奶的,信不信老子打出你的屎來!”
所有大臣都呆了,這孩子辱及先皇啊!
薑念過去就給他個大耳光:“放肆!”
把樂庸給嚇得:“哥!這是師叔爺……”
薑念也呆了一下,這才認真看一下,隱約認出這個有點臉熟的孩子。糟,打了師祖爺的兒子!不過,打都打了,皇帝大人當即沉下臉來:“韋樂庸,朝堂之上,是你們玩鬨的地方嗎?你給我跪下。”
樂庸呆了呆,咦,平時大哥頂寵著他了,溫柔平和友愛地,今兒是咋了?當了皇帝脾氣這麼大?
不過,樂庸沒有嚴父有嚴母,人家教挺嚴的,大哥說讓跪就跪了唄。冷不易狂怒之中,看到好兄弟跪了,頓時一雙眼睛凶狠地盯住薑念,皇帝算什麼玩意啊!老子不整你,全仗著你是我好兄弟的哥,你敢打我,還罵我兄弟,你給我等著。
薑念怒叱:“平時兄弟玩鬨也罷了,這是什麼地方,你沒學過禮儀嗎?不知上下尊卑。”
樂庸內心臥槽一聲,你這是罵我沒家教嗎?親,咱倆一個家教出來的,也隻得柔弱地:“哥,我,我,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
冷不易狂怒了:“放下我!你們家禮儀就是把長輩拎起來啊?我是你師叔爺,你見了我不用行禮嗎?放下,老子給你行個三跪九拜的大禮,然後你還我個家禮,放下!”
薑念當著眾人麵被頑童給有禮有據地罵了,而且這頑童還硬是長輩。萬般無奈,隻得說聲:“你們暫且退下。”
冷不易怒吼:“乾嘛退下?你特麼當著這麼多人麵打你爺爺,回頭給你爺爺磕頭時想讓他們退下?憑啥啊?我就問你,你用不用給你爺爺行禮!你特麼當了皇帝天下所有人都得給你磕頭?你媽用不用給你磕一個?你爹用不用給你磕一個?老子平時見你父母從沒讓他們磕過頭,他們得叫我師叔!老子不同你計較,你今天居然敢給我個大耳光!你現在就給我磕一個!不然我跟你沒完,我日……唔唔……”罵人的話讓一大塊點心給堵住了。
韋樂庸聽著冷不易罵他哥,他哥的臉色越來越鐵青,眼看著情況不妙,他隻得從桌上抓了塊點心,塞到冷不易嘴裡,然後一手捂住冷不易的嘴,陪笑:“師叔爺,你彆鬨的。”小聲:“皇帝大人午朝呢,這事兒要讓爺爺知道,咱們會被揍死的。”
薑念輕聲:“小雷,把他們帶到後麵,讓皇後安排他們。”
大臣們見薑念臉色鐵青,滿麵尷尬,誰也不敢說啥。章擇周內心微歎,這就哈哈一下的事,陛下您這麼嚴肅乾啥?我覺得女皇要遇到這種事,沒準真給小爺爺行個禮,逗大家樂一下。您看這整得大家都不會了。
薑念沒說把人放下,所以小雷就一直這麼拎著冷不易,點心吐地上,冷不易再罵時,小雷終於覺得好吵,於是給點了啞穴。
冷不易覺得,老子從來沒吃這麼大虧啊。
幸虧他閉上嘴了,樂庸終於有空說話:“小雷哥哥,你手裡拎的是冷不易,是我爹的師爺的兒子,我師爺要知道我哥打了他兒子會不高興的。”
小雷點點頭:“師爺會不高興的。”
樂庸道:“可是我爹要是知道冷不易跑到午朝大堂上去罵皇帝,肯定也會不高興的。”
小雷再點點頭:“堂叔也會不高興。”
樂庸道:“你要把我倆抓到後麵去,一會兒我哥回來,還得給師叔爺道歉行禮,我哥也會不高興的”
小雷點頭:“你哥也會不高興。”
樂庸笑嘻嘻地:“要不,你把我倆放了,我們保證不告狀,你跟我哥說,讓他也彆告狀,當我們沒來過,沒人知道這事,就沒人不高興,好不好?”
小雷想了想:“好。”放下了。
冷不易還想罵人,啞穴點著呢,隻能被樂庸拉起就跑。
這啞穴,樂庸直給他解了一個時辰才解開,把冷不易給氣得……
於是,第二天的祭天大典上,一隻大馬蜂就圍著薑念繞開圈子了。最後上祭品時,那隻馬蜂直接趴在薑念臉上不動了。這樣子簡直太好笑了,可祭司嚇得要發抖,笑不出來。好在薑念定力了得,全場靜默如山,除了臉色不好看,遠處的群臣與信徒,絲毫沒覺察有任何異樣。
而遠處,韋樂庸與冷不易,正在拚命爭奪指揮棒,樂庸急得:“哥哥,哥哥,你真的不能這樣,被爺爺知道真的會打人。”
最終,指揮棒被搶下來。那隻馬蜂轉了兩圈,默默飛走了。
樂庸覺得這事得跟大哥說一聲,不然大哥跟父母告個狀,他倆得挨頓胖揍。
結果樂庸到了皇宮,正遇到暴怒的薑念,一揮手左右退下,一句話沒說出口,臉上先挨一大嘴巴。樂庸被打懵了,爹媽老和氣,輕易不動他的臉。爺爺氣急了給他屁股上兩鞭子罷了,彆的人更不敢直接照臉打了,難道你們想打黑白兩道老大外加皇帝大人的臉嗎?不關生死的事,連黑狼都不會打他臉。
樂庸就站那兒,一時擠不出笑臉,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