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易道:“是我放的就是我放的!我用不著你替我說謊,我也不會說謊。”
樂庸笑笑:“我不是說了嗎?陛下第一句問我是不是在大典上搗亂,我就承認是我了。不過,那時我覺得他是我親哥,我道歉認錯,跪在地上哀求,打也打了,這事就算了。現在陛下發公函來,我覺得沒人看見的事,我直接否認就得了,我親哥如果一定要做證證明我犯了死罪,我覺得,我理當認罪,馬蜂是我放的,陛下不過一向知道冷不易會驅蟲使毒,其實這個,不易教過我,如果有人不信,我可以現場表演。如果不易一定堅持是他放的,那就請審判的大人明察,是疑罪從無還是一起斬首,我都不會改口。不易如果願意說實話,殺我一個也行。”
冷不易呆住,好像忽然間不太認識自己那個頑皮又軟糯的小夥伴了,這個冷冷平靜地說出這番話的,是誰?他一直覺得他是大哥,這下子,好像兄弟反了。
芙瑤微笑,欠欠身:“師爺覺得這回答還可以嗎?”
冷秋問:“你教的?”
芙瑤笑道:“這兩個孩子還沒說怎麼回事,就把我拉過來了。我也是措手不及,一時間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我看樂庸這麼說就可以。”
冷秋“啊”一聲,沉默一會兒,微微歎口氣:“我感覺我的智商可能是需要特彆事件激發,才能超常發揮,正常值應該是不高。不然不會連著兩個孩子都這樣。”
這下連韋帥望也禁不住在百般愁苦中笑出來。不不,誰的智商不是被苦難激發出來的,你幾時見幸福兒童特彆智慧來著。
冷秋看著冷不易,半晌問:“不易,如果這次你能活著,以後再做什麼事,你都聽樂庸的如何?”
冷不易愣了:“我……可是,馬蜂真是我放的,樂庸一直求我彆這麼乾,後來他還硬搶走了指揮棒。”
冷秋問:“那麼,以後遇到大事,你聽樂庸的可以嗎?”
冷不易沉默一會兒:“我給你們惹麻煩了嗎?”
冷秋想了想:“這事可大可小。陛下如何不計較,當他弟弟開個玩笑,倒也可以。不過,祭天大典確實是國家大事。如果他不肯當成個玩笑,也是理當的。任何對大典不敬的人,都是瀆神。罪名從死罪到誅九族。你未成年,或者可以從輕,但是,你這些事連在一起乾……我是你父親,你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我有個好徒孫,他會覺得我的麻煩就是他的麻煩。有些人,不把父子師徒情義當回事,我希望你不會這樣。如果這件事能解決,希望你以後,行為謹慎,態度謙恭,不要再這樣傲慢。不要認為你什麼都不怕,什麼事都能解決。”
冷不易慢慢低下頭,輕聲:“我,我可以逃走……”
冷秋道:“我勢必要想辦法讓事情不走到那地步,我希望你能清白地取得你在江湖上應有的地位,而不是變成一個被冷家追殺見不得光的人。當然,如果我保不住你,我會同你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謙遜一些,承認你自己隻是個孩子,有你不懂的事,需要父母為你的行為負責。如果你逃回唐家,冷家依舊有義務把你揪出來,我也不希望引起跨國教派之戰。所以,我希望你能承認這事你自己處理不了,聽從長輩的安排,可以嗎?”
冷不易沉默一會兒,跪下:“我錯了。”
冷秋輕輕拍拍他:“沒關係,每個人都會犯錯。這還不算什麼不可挽回的大錯。惹下塌天大禍的,還在這當掌門呢。”
帥望苦笑,是是是,就是我。
芙瑤微笑:“所以,還是師爺親自教出的孩子比較機靈,師爺就不該把不易扔給小韋,小韋教的多少有點蠢。”
冷秋笑了:“還是韓青教的好,帥望有點本事太大了,不但他弟子覺得沒有他擺不平的事,他兒子可能也這麼想。陛下往下問吧。”
芙瑤問:“那麼,誰聽到冷不易威脅要殺皇帝呢?”
樂庸道:“陛下的侍從離的挺遠,不知道是否有聽到的。”
芙瑤想了想:“其實小孩子說句狠話沒什麼大不了的。”
轉頭去問冷不易:“你真想殺了他?”
冷不易沉默一會兒:“當時,真的想。後來,樂庸說,那是他親兄弟,我是絕不會傷害樂庸和你們的親人的。對不起,我當時看到樂庸出了好多血,太生氣了。”
芙瑤沉默地看了樂庸一會兒,樂庸平靜地:“我闖進上書房,導致整件事失控,確實該打,我向皇帝陛下,道過歉了。我以為,他答應不說了。我沒想到陛下會發公函來。事情因我而起,主要是我的錯,他不過公事公辦,我並無怨言。”
芙瑤輕輕拍拍樂庸頭:“嗯,從道理上講,是這樣的。所以,你有點傷心了,我覺得,你大哥可能並沒想到會傷你的情,他大約同你的不易兄弟一樣,激怒之下要嚴懲冒犯他尊嚴的人。你看,你還挺招這種人喜歡的。”
樂庸笑了一下,鼻涕差點沒冒出來,不過眼睛也紅了。
芙瑤問:“那麼冷不易打你哥,有人見證嗎?”
樂庸道:“陛下當時在更衣,侍候的宮女都看見了。”
芙瑤淡淡地:“那倒不難處理。不過,你們倆個孩子,確實太放肆了,教訓一頓也是應該的。”
芙瑤笑問韋帥望:“你手裡不是還有封信?”
帥望交給芙瑤:“你兒子好象是被冷不易的唐家人身份嚇到了,強烈要求我保證他生命安全,可能他怕我直接罵他一頓不當回事,嗯,我以前經常這麼乾,所以,就來了個公函,大約是讓我必須處理一下的意思。倒也不見得,真是想……”
芙瑤看完信,覺得我大兒子真是蠢貨,也許我大兒子隻是對他那看起來完全不靠譜的爹沒啥信心吧。但是,你對冷家太上皇這麼強硬,真是,又對你爹太有信心了……虧了你爹膝蓋軟,不然冷家山上一場血戰。
芙瑤問帥望:“你覺得,這小念這孩子……?”
帥望立刻回答:“我覺得他做皇帝不過不失,勤奮認真,我覺得你要想把小兒子修理成一天工作十幾小時的人,困難度極大,而且樂庸年紀也小。如果你自己乾……當然最好,然而皇位早晚是孩子的,你大兒子孝順得很,你要流放他或者賜他自儘,未免太傷感情了。而且,小念有個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老婆,換上樂庸應該也不會好太多。”
芙瑤笑了:“我明白,所以,我覺得我還是不出麵的好。”
芙瑤想了想,向冷秋道:“我想,我大兒子到底是皇帝了,雖然他來了個不倫不類的公函,可咱們也不好太駁他麵子。直說皇帝是個蠢貨,容易鬨僵了。既然公函給了師爺,師爺也是當事人家長,不好不去一趟。讓帥望陪著師爺,帶兩個孩子親自登門道歉,比較有誠意。不管皇帝想要什麼結果,兩個孩子同罪也就罷了,兄弟一起闖的禍,理應一起當。咱們這邊再發個公函給陛下問問這祭天的事,陛下可查有實證。兄弟倆大鬨上書房這是群臣眼見的事,得給皇帝個麵子處理一下,另兩項,就隨陛下的意處罰吧,多打兩下少打兩下,不值得一爭。師爺覺得,這樣可好?”
冷秋微笑:“你拿你小兒子來保我兒子不死,我還能有什麼意見,連帶對皇帝陛下的難處也覺得能理解了,哪個皇帝遇上這種事也會怒一下的。把孩子打一頓是應該的。”
芙瑤輕聲:“師爺手下留情。”
冷秋無奈地:“頂格處罰是免不了,公函既然給了我,輕了,人家問一聲,我這老臉也經受不住。”
芙瑤微微歎氣:“那麼,請師爺儘量從輕吧。大不了讓韋帥望給他兒子跪一下,反正他臉皮厚。”
冷秋忍不住笑出來,韋帥望“呃?”一聲,氣結無語。
樂庸怒極:“讓我爹跪?其實……”
芙瑤抬頭:“什麼?”還有隱情?
樂庸頓住,其實小雷差點打死我!其實我隻要威脅一下,其實……但我不能說,如果我說了,小雷哥哥的處罰可能是永久關押。
樂庸輕聲:“沒什麼,其實,其實全是我的錯,我跪下求他就可以了。”
芙瑤看著他,半晌:“如果你不想,也不用勉強。”樂庸的眼睛裡有一種特彆奇怪的冰冷在裡麵。提到小念,再不說我哥了,全是陛下。傷到心了嗎?
樂庸輕聲:“不勉強。是我的錯。”
芙瑤道:“你為什麼這樣怨恨他?”
樂庸輕聲:“是我錯了。”
芙瑤聲音低柔:“他不是針對你,所以,他沒想到會傷到你……”
樂庸點點頭,沉默。
如果小雷哥哥出事,大哥也覺得無所謂嗎?如果那樣,那就真沒什麼情誼可言了。如果大哥會覺得傷心,他不應該想到我兄弟死了,我會永不原諒嗎?說到底,他是皇帝了,所以,彆的感受對他不重要了。不是狗,很難同皇帝做兄弟或朋友了。
芙瑤無可奈何地摟過樂庸,唉,皇家兄弟情誼,多少同江湖兄弟的不一樣,所以樂庸確實需要適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