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是他們自身的暴虐導致了這一切。

就像是烏拉諾斯，沒有克洛諾斯還會有‘某洛諾斯’，隻要暴行不止，烏拉諾斯必定會被推翻，隻不過是被推翻的人不同罷了。

同樣的，如果瑞亞沒有那麼軟弱……”

與克洛諾斯正式開戰前，兩人在水邊暢談，那時宙斯還不曾表露出他所謂的愛意。

說到宙斯之母瑞亞的時候，墨提斯下意識噤聲，看了高大健壯的弟弟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還當是自己多心，隻輕快的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

她的觀點宙斯向來都是百般認可，那次也不例外。

也許正是這樣她才輕忽了界限，卻忘了這個人並不隻是她的表弟，同時也是野心勃勃的未來神王。

而對於即將持有卻尚未取得權柄的人來說，這樣的話，簡直就是誅心。

不過那些都過去了。

當年墨提斯就這樣看著他拙劣的偽裝，包裹著粗糙糖衣的毒藥，誘哄威逼，全部心思徹底散去。

她用話術將他差使開，原本隻想著好好孕育她的孩子，不去順從命運，最後給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神一次機會。

隻可惜宙斯連這點差使的功夫都等不了，剛剛磨著她變成水滴，就迫不及待的抓住她，將她吞了下去。

於是滿腔的溫情徹底凝結成冰。

但墨提斯的抵抗並不是徒勞，儘管她避免宙斯追求的種種努力似乎已成徒勞。

神明的誕生，神胎、神智、神職缺一不可。

天地孕育出神種，母神再根據神種的神職屬性從世界中協助汲取構建神胎所需要的要素，未有神智的神胎在母體內經過篩選磨合，在此基礎之上孕育出神智，然後才是足以構造出完整的神體的力量。

種種條件滿足，神明才能真正降生於世。

借著這樣的特性，在這期間，她與腹中的阿提納一同將已然孕育出神智的阿提納的神胎分割開，大半的部分重新孕育為女體，剩餘的部分則作為原胚重新孕育。

“既然預言裡是生下‘明眸女兒’之後，再生下兒子。”

“那麼就按照預言裡的來吧。”

“阿提納，不，雅典娜，我的女兒。”

【母神。】

智慧與戰爭的神祇阿提納回應，對自己被迫變性的事實接受良好。

墨提斯自己卻已經淚光閃閃了。

隻是這些淚光，落到雙手抓住她正要將她吞下的宙斯眼裡，卻似乎沒能激起一絲漣漪。

不過，就算有過漣漪，又能如何呢？

現下，墨提斯漫不經心的回想，笑了笑，內心如結冰的湖水一樣寧靜平整，沒有一絲波動。

她早已不再對那家夥抱有期待了。

突然，墨提斯的神情變了。

【波——】

供給孕育波洛斯的神胎的神力有了些許滯感，零散斷裂的生機終於有了凝結的征兆。

最初的神胎僅有一小半，借著孕育阿提納供給它的生命力量隱秘又稀少，波洛斯的神智始終虛浮、零散，種子一樣塵封著，直到此刻才終於有了萌芽的預兆。

但無論如何，波洛斯所需求的生命力量始終都是遠遠不足的。

用電光石火來形容都過分漫長，墨提斯噤了聲，將經年累月儲存下來的力量一口氣全部輸送過去。

她原本擔心之前那及其突兀又草草終止的一道神識探查是因為有什麼使得宙斯想起她和她的孩子，比如說宙斯的長子誕生了，還特意進一步削減了對波洛斯的供給，時刻保持著清醒，以免宙斯發現波洛斯的存在。

但結果是完全沒有。

墨提斯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對那個神祇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但無論宙斯如何作為，波洛斯神智萌生的這段時間，對他們仨都至關重要。

但曾經未曾察覺，此刻這樣大的能量變動不可能不引起“獄長”注意。

可墨提斯沒停，直到儘數送完才立刻停止能量供給，拎起錘子狠狠的敲擊下去。

重、狠、急，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一如狂風驟雨，將遭受的不公、滿腔的愛憎與憤怒一並傾瀉而出。

而這，對於忍受了多年不公的墨提斯一點都不難辦到。

想想看吧！

她的孩子們呐！

她的阿提納，本該是長子，卻隻是“第三”。

她的波洛斯，本該尊貴無雙，如今卻連出世都需要百般策劃、以期求得一個機遇！

巨大的悲慟和怨恨使得墨提斯渾身顫栗，聽到宙斯痛呼的聲音，她勾起唇角。

她可不曾怨恨，她不過是在為女兒的誕生打造戰鎧而已。

【母神？】

來自體內的阿提納的神識不安的在她的神識上繞了繞。

墨提斯立刻收拾好心緒，神識安撫的包裹住她的孩子們。

阿提納的回應強健有力，波洛斯的微弱得仿佛是幻覺。

等等，波洛斯！

墨提斯略微分了下神，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也不曾停歇，反而更加狠厲。

隻有強烈的痛楚，才能讓宙斯暫時忽略一切。

而此刻，也正是為數不多，也許也是絕無僅有的機會。

【母神，弟弟說——】

墨提斯一愣，隨即溫和的笑起來，像是陽光落在水麵從而漾起的漣漪。

潔淨、美好，恍若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