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帕拉斯攤了攤手,“這事兒我可搞不明白。我誕生的時候那些‘人’就已經存在了——然後那個普羅米修斯也總來這邊晃晃。”
而眾所周知,造物是一件短暫而又漫長的活兒,短暫在於,眾神多多少少都有些造物,不費心的話隨隨便便就能造出一堆來,當然,算不算生命、活不活得下去另說;而漫長在於,你想要造得好,造成你設想的模樣,就需要花費大量的心血,去修改,去偽飾,去教導,直到其能完完全全的在天地間獨立自主的生長。
既然說到這裡,帕拉斯很快拿定了主意:“這樣吧,我帶你們去見見他吧!反正他最近也是在這邊的。”
說話間,兩人也走到了河道的下遊:“嗨!普羅米修斯爺爺。”
阿提納思考了片刻,從記憶裡不起眼的地方翻出這個人來,忍不住詫異:“普羅米修斯?”
眼前的男神憔悴不堪,一點兒也看不出當日焦慮外表下的遊刃有餘。他身邊是一堆新死的軀殼——大抵是他那種叫做“人”的造物,外加一批殘破不堪的木製長棍和石塊。
這位“接生”了阿提納和波洛斯倆人的男神同樣認出了阿提納:“雅典娜?!啊,你來得正好!”
普羅米修斯很是歡喜:“我怎麼忘記了你,你——是智慧之神,你絕對有辦法!”
“既然帕拉斯也在,你看到那些東西了吧?那些什麼‘歐塞厄斯人’和‘馬克呂厄斯人’的廢物,宙斯把造物的職責扔給我,可那種隻有獸性的東西,可完全沒辦法稱其為‘人’!”
阿提納避開這位爺爺輩的神明迫切渴望的目光:“你總得讓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吧。”
帕拉斯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那雅典娜妹妹我下一個日出再來找你?”
普羅米修斯同樣為她大膽無知的稱呼瞪大了雙眼,旋即卻大笑著放她走了。
阿提納(和波洛斯)很快便在普羅米修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描述下得知了前因後果:當年宙斯初即位便命普羅米修斯造物,他便用生命起源的泥土按照神的樣子捏出了“人”的樣子,但隻有形貌是不行的,那隻會是沒有生氣的死物。於是普羅米修斯又從他弟弟厄庇米修斯的造物——各種動物的心裡“取來善與惡的特性,把這善與惡封閉在人的胸中”。
“可那種隻有獸性的東西,完全沒辦法稱其為‘人’!”
儘管普羅米修斯努力教導他們使用工具,但這些野性的、沒有教養、沒有智慧的小家夥們還是讓他愁得不得了,恰逢宙斯頭疾傳召眾神,普羅米修斯便在特裡托尼斯湖畔繼續自己的實驗,在這附近放養了一批小“人”兒。
許是這裡是水澤仙子們的誕生地,這裡的小“人”兒確實比起他們的前輩們來得聰明許多。
至少,在數代的教導下他們終於勉勉強強學會了使用長矛、木棍和石頭——以一種神奇而詭異的方式。
儘管差強人意,但這好歹也是進步對吧?
普羅米修斯沮喪而困擾的想著,然後他便在這個時刻看到了帕拉斯和雅典娜,便果斷求助了。
可是普羅米修斯也無法完成的職責,阿提納這樣一個新生的智慧與戰爭之神又怎麼做得到呢?
阿提納捫心自問,他確實富有智慧,天生就知曉世間種種知識,將數萬種策略和謀略如臂指使。可造物並非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哪怕普羅米修斯也無法做到創造出他所設想的“人”,即便厄庇米修斯也是用儘了眾神的饋贈才造出的能在眾神的天地間生存的動物,沒有皮毛、沒有利爪、愚鈍蒙昧而野性十足的“人”,的的確確沒有任何辦法和臂膀使其生存。
【我想我有辦法。】但波洛斯的聲音很沉。
是了,普羅米修斯是先知神。
或許他一開始找上的,就是波洛斯。
但是,要在這樣一位神明的麵前暴露波洛斯的存在嗎?
這樣一位也許明知道波洛斯存在,但也許毫不知情的神明麵前?
阿提納警惕得快要炸毛,這樣突如其來的危機叫他害怕,又叫他迫切的,想要揮舞起自己的戰斧。
“彆這樣雅典娜,放輕鬆,我是在向你求助。”普羅米修斯微笑,意有所指,“我可不是你的敵人呐!”
雅典娜垂下眼簾,沉默著,似乎是在猶豫著要不要幫助這位陌生的站在宙斯身邊的神明,儘管他是自己的接生神,普羅米修斯靜靜的,微笑著,等待著她的回複。
【或許我可以給予他們智慧——】
【彆這樣阿提納,】波洛斯覺得事情並沒有阿提納想象的那樣糟糕,阿提納也沒有必要將智慧分出去,【我可是機遇之神、造物之神、人類之王呀,這不是正好的機會嗎?】
不管普羅米修斯知道多少,又知道什麼,但看樣子,他並不會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而這個恰恰好的時機,或者說契機,機遇與造物的神職在召喚著波洛斯大膽一點。
說不定,普羅米修斯所創造的這一批半成的“人”,就是他天職裡的“人類”呢?
儘管很多神明都造過命名為“人”的造物,但波洛斯相信自己的神職。
於是沉默許久的雅典娜終於拿定了主意:“我確實有辦法,你又能為此付出什麼呢?”
普羅米修斯大笑:“一個承諾。”
他的神情嚴肅了幾分:“任何我能做到的事情。甚至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也願意為了你去做做看。這就是我,普羅米修斯的承諾。”
一位先知神的承諾。
一位倒戈了提坦的提坦神的承諾。
一個,或許已經再次倒戈的提坦神的承諾。
又或者,他從未倒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