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著潮濕的悶熱,廊下穿堂的風一吹,那悶熱便作了寒氣入體。
李藏名已經被勸回暫居的庭院之中,卻也隻是坐在廊下欄杆上發呆,他的手指微微張開,鬆鬆握著一枚已經被火燒的殘缺不全的劍穗。
那上麵的紋路勉勉強強可看得見……應該就是齊家的劍穗了。
直到白儘歡走到了他的眼前,李藏名才動了動身體,抬起頭看著他,打了一聲招呼
“大師兄?”
“怎麼不去屋子裡呆著,雖然夏季悶熱,你坐在這裡,總還是難免著涼。”
白儘歡走到他身側同樣坐在欄杆上,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殘缺的劍穗,挑了挑眉,若有所思道
“你手中的這劍穗,上麵的金線荷花花紋,是屬於齊家的家徽?”
李藏名下意識握緊手指,沉默不語,白儘歡看著他透出敵意的表情,歎道
“難道這是從素霓山莊的遺跡裡找到的麼,我聽說你的父親與齊世明是好友,他來想要相助你們,卻也葬身火海,實在遺憾。”
李藏名:……
李藏名抬頭看了一眼大師兄,眼中有疑惑與震驚,大概是沒想到大師兄會這樣想……這樣說,齊叔叔豈不是好人。
但……
但——
他那日在火光之中看到的身影,姐姐朝著自己大聲怒喊的警告,與杜托心所告誡自己的話……無一不是在提醒他齊世明的背叛與見利忘義。
李藏名一瞬間激動起來的心又在一瞬間寂滅,眼前人的這一點善意的猜測,對比起來,顯得太過於薄弱與蒼白了,讓他無法相信。
李藏名閉了閉眼,心中想大師兄雖然很有些冷眼旁觀的無情,但是他還是喜歡從善意去猜測彆人,隻是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自己也沒多解釋的必要。
白儘歡見李藏名隻是沉默,並不接話,心中知道他怕是並不相信自己的話,但是一些點到即止的提醒,已經足夠了。
說的太多,反倒適得其反,若叫他懷疑自己過多的洗白齊世明,其實是與齊世明有什麼勾連,或者好像事先知曉素霓山莊著火的事情,隻怕要連帶著自己遭受猜忌了。
一片沉寂之中,隻能聽見竹葉沙沙作響。
那是又過了片刻,白儘歡聽見李藏名的聲音小聲響起
“大師兄,你覺得我能報仇嗎?”
白儘歡扭頭與他對視了片刻,才溫聲說道
“為什麼不能?”
李藏名抿了抿唇,才聲音低落的說
“因為……我的法相,太過薄弱了。”
白儘歡道
“那又如何?”
白儘歡想了想,才說
“你的法相放出來,讓我一觀。”
李藏名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依言放出了自己的法相。
那是一隻柳綠色的蝴蝶,輕柔脆弱,受到召喚與感應,便輕飄飄的落在了白儘歡的手指尖。
這樣一隻蝴蝶,似乎兩個手指就能將其碾碎,誰又能覺得它有什麼厲害的地方呢。
白儘歡將那隻蝴蝶吹起,而後自他指尖流出一道道靈氣,散落在無邊無比的黑暗之中,化成了一隻又一隻的蝴蝶,浩浩蕩蕩,鋪天蓋地。
或許那該是叫人覺得十分驚豔的場景,然而久久的注視著,卻從心中生出寒意。
因為這浩浩蕩蕩的蝴蝶,非但並不柔弱,反倒肅殺的很,將庭院內一應草木都啃食的一乾二淨,就算是雕梁畫壁,也轉瞬間做斷壁殘垣。
李藏名看著眼前這如夢似幻卻含著無窮殺機的蝴蝶群,神色怔怔,一時忘記呼吸。
蝴蝶散去的時候,草木繁榮,樓閣精妙,絲毫沒有任何被破壞的地方。
這隻是演示給他看的一場幻境。
白儘歡道
“能殺人的不隻是刀劍,毒藥頃刻就能教人斃命,絲綢也能使人無法喘息,決定你能不能報仇的,不是法相,而是你自己。”
李藏名動了動眼睛,激動得看著他,問
“大師兄,你會教我這個報仇的功法嗎?”
白儘歡搖了搖頭,說道
“我會教你功法,但不是為了報仇,隻是因為你拜入師門,是我的師弟而已。”
李藏名:……
這句話的意思是……
李藏名遲疑了一下,試探的問
“大師兄,不讓我報仇嗎?”
白儘歡再次搖頭,說道
“報仇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你想做什麼,自然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會阻止你,也不會幫助你——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和我說,怎麼,是突然覺得和我說話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嗎?”
李藏名:……
李藏名立刻移開目光,有些不甚自在的說
“大師兄嫌我煩了嗎?”
白儘歡有些好笑的搖頭,揉了揉他的頭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