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既然我們有了力量,應該做點什麼……我並不喜歡半仙城現在的樣子,我喜歡你跟我說的,玉簡上‘商都’的樣子,那裡的‘我們’沒有被束縛在小苑子裡,能在外四處闖蕩,國與國之間任由我們翻雲覆雨。”
繁繁給自己重新取了姓名,改隨母姓,給自己取名‘解憂’,如今叫陸解憂。
曲燈語將老城主、城主埋屍的事情寫給陸解憂看過後,陸解憂一直很想做點什麼。
曲燈語也沒有反對,畢竟這裡是陸解憂從小生活的地方。她自然希望改變這裡。
但要怎麼改變呢?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情,也不是殺兩個人就能好的。
所以,如果陸解憂打算在半仙城死磕,那麼曲燈語會孤身上路。
顯然,這也難倒了陸解憂。
“貓貓,我想建立一個新的商都,就必須留在這裡。”
整個半仙城都在陸解憂的視野之下,她看見那些忙碌的女人、玩耍的孩子和閒在家裡的男人們。
曲燈語在光滑的雪堆上用指甲劃拉: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心願,我們雖然是夥伴,但不必同行。
“至少等春天到來,再離開。”
陸解憂無法要求更多,她重新落地。此刻她再看這方小花苑,覺得實在太小了,就像一隻狹隘的鳥籠。
半仙城不過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籠子。
*
為了改變半仙城,陸解憂刻苦修煉之餘,也會去美人樓,關注裡麵的姑娘有沒有少。
而曲燈語則沉迷於看書無法自拔,為了鍛煉自己的生存能力,她隔三差五就會出城逛逛,捉些鳥雀、魚類,重新適應。
到了春種季節,城外的農民們忙了起來。
曲燈語的老家也是種田的,但她常年待在城裡,幾乎五穀不分。如今看到有人開始在田野間勞作,不由想起以前在老家玩耍的日子。
之前那隻肥呼呼的小黑狗,一段時間不見,長大了許多,嘴裡叼著籃子往田間走去。
她好奇地跟在後麵。
田野間一個扶著犁的男人走到田邊,從小黑狗叼著的籃子裡拿喝水,然後坐了下來,將腦袋上的帽子摘下來扇風休息。
田野間有一頭瘦小的牛在勞作著。
那頭牛四腳著地,一聲不吭,留著長頭發,還穿著衣服。
那是……那是一個女人?
反複確認犁地的生物是人,而不是牛以後,曲燈語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小黑狗發現了曲燈語,搖著尾巴跑過來,“汪!”
這時候,男人已經找到一個舒服的地方,蓋著帽子睡覺了。
組織好語言,曲燈語問:
“那個在田裡犁地的女人是誰?”
“她是我家主人買回來的老婆。”小黑狗很擅長觀察情緒,她有些疑惑曲燈語的情緒為何會在聽到“買回來”以後變得憤怒,“你不知道嗎?”
“今年城裡有商隊運女人到這裡來,我家主人攢了好幾年錢才買到一個女人。其他人家裡也都買了,據說是為了傳宗接代。”
“而且我聽主人和他的朋友們說,女人比牛好用,不僅能傳宗接代,還能耕地、做飯、洗衣服、砍柴.……還吃得少。”
曲燈語當然知道,因為在她幼時的記憶裡,奶奶和爺爺在田裡乾的活一樣多,但回到家裡,奶奶還要繼續乾活,爺爺則隻需要躺著等飯吃,但家裡的地位卻是爺爺更高。
當時她並沒有留意這一點,後來奶奶說,因為她生了三個女娃,沒生出一個男的傳宗接代,所以總覺抬不起頭來。
她從未看過曾祖父,隻看過曾祖母,據說是這個女人下地乾活,獨自將爺爺養大。
所以……為什麼叫“男耕女織”?
因為在一個家裡,在婚姻製度裡,男人就是地主,而女人甚至不如牛馬!
但她還是不死心,問:“一直以來,都是女人耕地?”
小黑狗想了想,說:“我沒親眼見過,但他們說‘自古以來,耕地就是女人的活’,所以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
有千言萬語都消失在喉嚨裡,說不出來,即使說出來了,改變一隻狗的想法,又能怎麼樣呢?
小黑狗決定不了人的命運。
曲燈語本已不忍心再看那個犁地的女人,可她又移不開目光,像是要牢牢記住這個畫麵!
陸解憂,如果你能改變半仙城的話,請把這裡也一起改變吧!
小黑狗用半截身軀攔住曲燈語,問:“你能帶我進城看看嗎?”
曲燈語沒有拒絕,在前麵領路。
小黑狗好奇地張望著,邊走路邊說話,聲音活潑,對所有東西都要驚歎一下。
然而,狗狗爬不上城牆,隻能嗚嗚咽咽地用可憐的眼神望著曲燈語。
已經將半仙城逛過好幾遍的曲燈語知道一個地方有狗洞。她讓小黑狗從那兒爬進來。
那是什麼地方呢?
正是勾欄、窯子、青樓這類煙柳花巷,有的男人瞞著家裡出來,便會鑽狗洞,於是女人們便戲稱他們為“狗男人”。
男人們也沾沾自喜,認為公狗那方麵的能力優越。狗男人是他們調情的話,從來不以為恥。
隻是卻侮辱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