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男哭花了臉上的脂粉,聲音哽咽:“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什麼了?”女嬰的指頭指著小少男,聲音響亮而有威嚴,“說!”
畢竟她可是和母老虎待在一起的人,常年熏陶下來,也學得了虎嘯山林的一分真意。
小少男嚇得縮了縮脖子,上半張臉還在哭,下半張臉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來。
“我年紀也不小了,想討個媳婦傳宗接代。”
腦子發懵,在那一聲吼下,三魂丟了氣魄,他下意識將心中想的說出來。
雖然沒有遁入空門,女嬰也是不打算成親的。聽說這話,皺起眉頭:“你義父說你是個小孩子,與我玩鬨。而你卻說自己年紀不小了,要討個媳婦。你們誰說的話是真的?”
氣氛因這句話變得安靜而微妙。
崔尺素沒想到女嬰竟然這樣野,連忙將人拉回來,“這是他們家的事,與咱們無關。”
她話裡並沒有怪罪的意思,因為當年她就想暴打那個家夥一頓,隻是沒那個膽子。
而女嬰做到了。
女嬰的做法也刷新了曲燈語的認知,在麵對光頭的時候,女嬰知道忍辱負重,暗中下藥放倒對方,而在麵對小少男的時候又能直接出擊,嬉笑怒罵。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小丫頭。
不……陸尋也是很厲害的。
仔細想來,年長的女人總有一股被馴化的柔弱之態,年紀小的姑娘們卻都展現出強大的一麵。
小少男啼哭不止,顯然是被嚇破了膽子。景恣皺起眉頭,看向並不責問女嬰的崔尺素,“你就如此教導這孩子?”
“她做的很好。”
崔尺素這話是對景恣說的,也是在誇獎女嬰。
景恣抿了抿唇,以往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無論男女,總是要教訓一番孩子,向他展現自己“有教導”過這孩子,已經儘心儘力了,最起碼也是要賠禮道歉的。
而這頭發半短的女人卻不按常理。
他無話可說,就連“讓她繼續這樣下去,將來肯定沒人要”這樣的話也吐不出來了。
因為那句“她做的很好”,他失去了作為一個男性長輩教訓孩子的權利。
女嬰是個聰明的孩子,她明顯感覺到那個愛哭鬼粘著他口中的義父,這和她跟姥姥的之間關係不一樣,帶著某種隱秘的黏性和滑稽的感覺。
讓她感覺有些奇怪,但她覺得這是彆人家的事,反正和她沒什麼關係,也就不再細想了。
抱著肥乎乎的大鯉魚,她對曲燈語說:“今晚喝魚湯吧!”
鯉魚瘋狂甩著尾巴,卻被女嬰牢牢抱著,掙脫不掉,筋疲力儘之後,它雙眼含淚,哀求著女嬰彆吃它。
“這是我釣到的魚。”景恣朝女嬰伸出手。
女嬰躲了過去,圓溜溜的眼睛一轉,笑道:“你在河裡釣到它,它是你的。可它剛剛掉到上,被我撿到,現在就是我的了。”
“我也不會吃它,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會說話的魚,等我跟它好好說會兒話,我就會放它回去。”
景恣皺眉,收起手,道:“這條魚年歲並不大,隻是因為吃了人,才能口吐人言。”
一般小孩子經過這一番話,早就嚇得把魚丟出去了。
女嬰卻沒有這樣做,而是問鯉魚:“你吃人了嗎?”
正好這條鯉魚會說話,她不會隻聽那個男人的一麵之詞。
鯉魚安靜了一會兒:“吃了。”
景恣本以為得到這個答案,小丫頭知道他沒說錯,就會放手了,誰知女嬰又接著問:“你在河裡,又不能跑到岸上來吃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並不覺得魚吃人有多麼不可饒恕,也不覺得這件事情恐怖,反而覺得十分正常。
因為自然界本來就是你可以吃我,我也可以吃你的。她的姥姥吃齋念佛,可她的好朋友金桔卻是肉食動物,她生活在其中,有時認為姥姥口中念的眾生平等太假了,將金桔看作朋友,這才是真正的眾生平等。
因為她總有一天是要死的,說不定也會變成動物。
在女嬰身上,曲燈語看到了曾經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自己。
隻是她不如女嬰厲害、聰明,也沒思考過人與動物之間的關係,直到成為貓,也沒開竅。
如今,一點撥,忽然想起原來那個世界,有些地方會讓動物吃掉死者的屍體,作為安葬方式。
比如天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