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急切開口:“十一娘美名全城皆知,每逢出來遊玩,人人都要看她,你竟不知?縱然你從前不知,今日在廟會也曾遇見過,莫非你也沒瞧見?”
阮鈺皺眉道:“萍水相逢,怎能隨意盯著女眷的麵貌去看。”
少女頓時啞然,卻又覺得這位阮相公有君子之風,確是個托付終身的好人選,便緩了緩語氣,細細同他說明:“相公可以尋信得過的人去打聽,十一娘乃是東街範公的掌上明珠,不僅生得極美,還頗有文采,品行更好,定然是個能與相公琴瑟和鳴的才貌賢妻。如今相公也到了成親的年歲,為何不趁此機會來求娶這位佳人呢?我也是瞧著相公品貌出眾,這才冒昧前來,想要玉成這一樁極好的親事。”
阮鈺恍然,但他對範十一娘並無情意,便婉言拒絕:“多謝封姑娘好意,隻是小生尚無娶妻之意,故而……”
少女美目圓睜,不敢置信世上竟有不愛範十一娘的男子,不禁有些惱怒:“你瞧不上十一娘?她那樣好的女子——”
阮鈺搖頭道:“婚姻之事須得兩情相悅,性子相投,不可輕許。小生與範姑娘素未謀麵,即便她才貌雙全,是世人眼中的賢妻,但小生又怎能因其美貌才高便去提親?”
少女蹙起秀眉:“哪個好女子不是自尊自重、常在深閨,如何能叫相公先了解過?既皆是不了解的,怎能知道是否性子相投、兩情相悅?相公的話似乎沒什麼道理。”
阮鈺歎口氣,說道:“姑娘所言甚是。不過範姑娘頗有美名,小生卻從不曾聽過,曾於廟會相遇,卻未真正相見,想來彼此無緣。”
話已說到如此地步,少女尚要臉麵,又如何還能糾纏?當即一跺腳,掩麵而去,隻丟下一句嬌叱:“我倒要瞧一瞧,來日你要娶個怎樣相投的妻子!”
阮鈺被她叱喝了也不惱,雖說封姑娘夜裡過來做媒不合世人眼中的禮數,還不知用什麼法子隨便開了他的門,不過他也能瞧出這姑娘是個天真爛漫之人,此來也是一片真誠好意,如今被他一口回絕,自然是有失顏麵。
略思忖後,他還是走到大門後,遙遙目送,見她步子輕快,風一般就消失了,心中略為放心。然後他好生將門關緊,插上門栓,用大鎖鎖上——不論封姑娘為何輕易就將門開了,是不是個有武藝之人,明日他也要去尋個好的鎖匠來,將鎖換成個最結實的。
隨後,阮鈺轉身去洗漱。
先前的話並非全是托詞,所謂千裡姻緣一線牽,在他看來,若他與範姑娘有緣分,便是不去打探,也必然能聽見她的消息,能從種種途徑了解其為人、性情,甚至能時常遇見、有所交談,到那時,自然也就知道是否能相投,哪會如這般半點不知?
不多時,阮鈺洗漱完,上床入睡。
唉,方才不便明言,其實他心中隱約還有個念頭:倘若真是會讓他心動之人,相遇時定然能叫他一眼看住,哪裡還能明明白白地想到要用禮數約束自己避開呢?既然他對範姑娘不曾如此,那縱然範姑娘千好萬好,於他也終究不過是將就罷了。
而那封姑娘著實魯莽,既一心想為好友擇婿,又怎能隻打聽他之表麵就匆匆過來叫他提親,他素來少在人前,那些表麵之語怎能儘信?若他外出時一派斯文,內裡則好色暴虐,豈不害了範姑娘終身?何其草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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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少女離開阮宅後,步履匆匆進了個拐角,化作一縷青煙直奔西山,直至落在山頭上,才遠遠朝阮宅瞧了一眼,心中羞怒不已。
她叫封三娘,是西山修行仙道的狐狸,因遊玩時看見十一娘美貌動人,心生親近之感,與她成為了極親密的友人。在她心中,十一娘值得世上最好的夫君,自然要為她百般籌謀,讓她終身有靠,就早早替她尋覓起來。
這位阮相公是她仔細打聽過的,除卻父母早亡外,阮相公家底殷實,無處不好,再觀他麵相,便是她精通相麵之術也瞧之不儘,可見必然不凡。如此才俊,與十一娘再相配不過,故而她想法子叫十一娘見他一麵,相他一相。孰料十一娘聽她勸說,倒是同意了親事,這阮相公卻諸多推辭,不肯允婚……這、這叫她如何同十一娘解釋?
氣惱一陣後,封三娘又輕輕歎了口氣,麵上露出幾分遺憾。
先前隻是從種種打探中得知阮相公品行好,方才與其交談幾句,才確信這當真是個坐懷不亂的至誠君子。他不因世人言語妥協,行事不拖泥帶水,不欺瞞他人,重視承諾……若他真看中十一娘,必定能待她一心一意,不會叫她傷心。
可惜此等人心中自有主見,既說無意,便真是無意了。
遺憾過後,封三娘打起精神,又仔細思索起來。
阮相公是不成了,就得想想其他人選,她定要給十一娘挑一個上上等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