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接下去的神展開簡直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像得到。
我回到英靈殿外的那棵蘋果樹下,在忐忑不安間不知等了多久。
沒有等來什麼約頓海姆被踏平的捷報,當然也沒有等來什麼阿斯嘉德的王族兄弟或三勇士被團滅了的噩耗。
……我最終等來的,是一個完全沒有人能夠事先想像得到的、前所未有的爆炸性消息。
托爾他們沒能踏平約頓海姆,反而陷入了那些霜巨人使出人海戰術圍攻的麻煩,就連範達爾也受了不輕的傷;最後若不是神王奧丁及時趕到,將他們六人帶回,事態會發展成什麼樣子還很難講。
聽說在回到阿斯嘉德之後,激憤的托爾甚至等不及回宮,就跟他的父親,偉大的奧丁在彩虹橋頭的瞭望室裡爭論了起來。爭論很快變成了大吵,沒人知道神域至高的兩父子都吵了些什麼——但總之,結果是震撼性的。
盛怒之下的奧丁剝奪了自己的長子托爾的神格,並將之放逐下界!
這種事情在神域基本上是聞所未聞的,更不要說當事人是下一任神王、現任的大王子殿下了。
一時間神域傳言四起,各種各樣的猜測和推論滿天飛。不過沒有人膽敢去挑戰甚至是質疑神王奧丁的決定,即使有人覺得為了擅自去打那些可惡、狡詐又陰險的霜巨人這種小事,就要把勇猛的下任神王放逐到中庭,多少有點小題大做,也沒有人敢在奧丁麵前說一個字。
神域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下。
洛基也很久沒有來英靈殿這裡找我了。
這也難怪。聽說當他的父親無情地剝奪了他哥哥的神格,將他作為一個凡人驅逐到中庭作為懲罰的時候,洛基也在場。那種情景想必對他來說是衝擊性的吧。他一貫神經有些纖細,為人敏感——我是說,他對於周圍事物和情境細致入微的體察和理解,很有可能在這種父兄對峙的非正常環境下,將那種事情給他帶來的衝擊力和心靈傷害放大十倍。
當然這僅僅隻是我自以為是的猜測。不過我也多多少少覺察到,雖然整天都在吐槽他那個健美肌肉係的老哥,洛基還是對托爾很有感情的。何況托爾雖然一貫粗枝大葉,對他這個弟弟倒是很不錯的——雖然托爾那種“不論我走到哪裡都要帶著弟弟一起玩”的觀念,洛基到底能領情多少,是很讓人懷疑的一件事。
我在胡思亂想中不知道獨自度過了多少時日。
時間的流逝對我而言仿佛全無意義。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沒有人在意我的生死,也沒有人在意我的存在。假如沒有這棵蘋果樹上那叢多嘴多舌的槲寄生,我懷疑自己的語言能力都將會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慢慢退化。
可是有一天,有個黑發碧眼,身姿修長,麵容俊美的年輕男神,在英靈殿背後的陰影裡發現了我。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從前所度過的,是怎樣蒼白貧瘠又荒涼無望的人生。
雖然神祇的壽命遠比凡人要漫長,可也不是無窮無儘的。據說,神祇的正常壽命有五千年。也就是說,我大概已經浪費了自己人生之中接近五分之一的時光。
……即使從現在開始,洛基永不再出現在我眼前,他至少也在我貧瘠荒涼的人生中,抹上了唯一一抹亮色。
我還可以從現在開始好好練習自己的幻境,嘗試提高一下自己的能力——雖然那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以前早已試過多次,都以失敗告終——好將掩飾自己身形蹤跡的幻境維持得更久一點。這樣也許有一天,我可以陰暗地借著幻境的掩飾,躲藏在我的能力唯一能夠帶給我的東西之下,去接近他,看看他是否過得好。
……夠了這種想法簡直不是少女心而是斯托卡。
上天假如隻能給我一瞬間的幸運,那麼我也許已經用完了那些。我曾經不切實際地奢望能夠獲得一個朋友——或者隻是一個偶爾能夠彼此說說話的人。我已經得到了那個人,雖然隻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但我實在不應該奢求得更多了,是吧?
這有趣又可笑的命運啊,難道將我製造出來,就隻是為了讓我孤獨至死嗎。
我坐在蘋果樹下,靈魂像是離開了身體那般漂浮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腦海裡,那些以前從來沒有產生過的奢求和想望,一個兩個不由自主地蹦出來,直到那些瘋狂的想法充滿了自己的腦海。
……然後,我笑著搖了搖頭,把那些不切實際的瘋狂想法統統搖散了。
……還是回歸原本的平靜生活吧。也許在托爾被貶下界之後,洛基就成為了神王唯一的繼承人,有可能繼承王位,成為整個阿斯嘉德的主宰以及九界的保護者,也說不定呢?到了那個時候,他就距離我更遠了,就像高懸在阿斯嘉德美麗神秘的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
即使是至高無上的神祇,也不可能摘得到夜空中的星辰,是不是?
所以,當我再一次察覺到這冷僻的英靈殿後出現了一位不在預期之中的訪客時,你可以想像得到我是如何的驚訝。
那個時候,我正在往自己頭上戴一個槲寄生的花環。
我窮困潦倒得很,想要華麗的飾物,大多數時候都需要自己動手,或者打劫這些比我更弱小的植物。幸好蘋果樹上寄生著的這叢槲寄生跟我混得很熟了,出於感人的友情,它奉獻出了一些美麗柔軟的……枝條,讓我和著從彆處摘來的野花,編成一個可以戴在頭頂的花環。
我本來應該找個湖當作鏡子照著戴,但是看在這叢槲寄生慷慨貢獻出花環原料的份上,我決定讓它第一個親眼看到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