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己的幻境包圍之中全力奔跑。我已經恢複了自己本來的模樣,在四周完全透明、仿若並不存在的幻境保護之下,我就像那天從地牢衝去大殿,想趕在那艘黑暗精靈留下的T字形飛船起飛之前去見洛基,去告訴他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他這一邊,去為了他的心願而全力戰鬥——
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口劇烈搏動著,像要從嘴裡跳出來,仿佛再如何跳動也無法為這具全力拚命的身體輸送更多的血液和氧氣,仿佛再如何跳動也無法讓我腳下的速度更加快,讓我早到一秒鐘。
我一口氣衝進了仙宮的大殿。
殿門一如既往地敞開著,我逆著從殿門照進大殿的光線,隻看得清楚在大殿正中那張高高的王座上,那個正沉下身軀靠在華美王座裡的男人的剪影。
我張開了雙臂,然後毫無預兆地往前一振,像一隻不自量力的鳥兒,向著天空中已經飛翔了幾千年的鷹隼張開自己的雙翼;隨著我的動作,那層籠罩在我身上的透明幻境如同水波一般蕩漾開來,驟然向著整座大殿的四周圍擴散開去,就像溫柔深邃的海浪。
隨著我的動作,王座上的那個人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眼看著我肆意妄為地使用幻境的任性舉動,他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仿佛輕輕勾起了唇角,似乎有一抹奇異的笑意在他臉上一掠而過。然後,兩道光芒沿著他的身體兩側竄下,他同樣恢複了自己的本來麵目,臉色蒼白,目光深邃,黑發碧眼,年輕俊美。
我喘息了大概好幾分鐘才勉強平順了自己的氣息,然後我才邁上王座下的那些台階,走向王座之前,迎視著顯然無意於主動從王座之上走下來和我交談的洛基。
他端坐在王座上,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眼,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你這是趕著來做什麼呀?有了什麼不得了的新發現?”
我還沒開口,就被他這兩句問話噎得微微一窒。
“我……我聽說了你今早向侍衛們下的新命令。”我組織著自己的措辭,謹慎地回答道。
“我猜想一定是有什麼新消息出現才促使你這樣決定……所以我來問問我是不是也能幫得上忙。”
洛基微微挑起了眉,臉上笑意一閃。
“哦?”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卻沒有立刻解答我的疑惑。
過了片刻之後,他才靜靜開口,似乎出聲之前,居然也經過了一番小小的斟酌——哦,這可真難得,是不是?我還以為像他這樣的人,不管麵對什麼樣的人,適合當下情境的對白都是張口就來的呢。
“……昨夜,我去了高台上。”他最後說道。
我聞言微微一愕。
我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把自己昨夜的去向如實相告。按理說,照我的推斷,他應該是去眺望星空,緬懷亡母了;這麼私人、這麼傷痛的事情,我原本以為他是決不會告訴其他任何人的——即使是我也一樣。
洛基瞥了我一眼,用一種輕描淡寫似的語氣繼續說道:“在夜晚一個人站在那裡,可以讓人想起……一些事情。”
那個奇妙的停頓突然讓我一抖,腦海裡沒來由地突然警鈴大作。
我覺得我突然不太想知道他昨晚一個人站在那裡都想起了什麼了。
可是既然今天我來了這裡,看起來他就不準備就這麼輕易放過我似的。
他突然向前微微傾身,就好像想把我此刻臉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些似的,語氣卻還是那麼雲淡風輕。
“不問問我都想起了什麼嗎?”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有好多句話都湧了上來,可是最後我發現卻沒有一句話真的適合我現在問。我咽下一口口水,有點結巴地問道:“那、那麼……我可以知道……你都想起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