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使我事先知道這一點,我想我也會從彩虹橋上跳下深淵的。”
我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大殿中緩緩落下。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座上的洛基忽然動了一動。
我充滿希望地望著他,但是他卻慢吞吞地咧開了嘴,露出一個毫不真誠的、過分燦爛的笑容。
我的心臟一瞬間沉到了河流的最底層。
而洛基就那樣咧開了嘴,甜蜜而惡毒地笑著,欠身而起,輕輕地貼近我的臉,低聲說道:“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信心,讓你覺得我會接受你的……示好?是因為我母親曾經讓你對她發誓嗎?”
我愣愣地盯著他那張近在咫尺的漂亮麵孔,隻感覺到渾身發冷。
洛基放緩了聲音,臉上露出一個極端刻意的悲憫表情,十分遺憾似的微微嘟起嘴,搖了搖頭。
“哦,不,天真而愚蠢的約露汀……你沒有忘記我的母親是被誰殺死的吧?”
似乎有一盆冰水在最冷的寒冬裡從我頭頂一直淋到腳跟,我感覺全身都好像已經凍結成了冰。
……是嗎。
……這就是他最後的決定,或者說,最後的表白嗎。
不,不是表白。在這種時候,似乎使用“通牒”這種字眼更為合適呢。
我模模糊糊地這樣想著,慢慢地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我沒有忘記。”
洛基微微眯起了眼睛,刻意地打量著我的表情,做作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身體往後靠回王座裡,微笑著,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說道:
“黑暗精靈……我會折磨他們,讓他們在痛苦中翻滾、掙紮、嘶喊、求饒,讓他們在最漫長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直到他們流儘最後一滴血,直到一個人也不剩……你說,這種想法怎麼樣,約露汀?”
仿佛有人當頭給了我狠狠一錘,重擊得我眼冒金星,一陣暈眩。
我不由得倒退了兩步,望著王座上怡然微笑的那個人。我們現在身處於我所布下的幻境之中,所以他肆無忌憚地露出了他自己的真麵目,左肘支在王座的扶手上,整個身體的重心都靠往左邊,懶洋洋地坐在那裡,手裡拄著那柄永恒之槍。
我好像不認識這個人了。
不,應該說,我其實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人。
圖樣圖森破,sometimes拿衣服的我啊。即使再活一千一萬年,都還是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的。
雖然我以前就知道自己的這種近乎於腦殘的仰慕是不會得到任何良好的結果的,但是到了這一刻,我還是覺得不可避免地心涼了下來。胸口那裡原本翻滾著熾熱的感情與力量的地方,仿佛被當胸捅了一刀般,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那些熾熱的東西從那個大洞裡汩汩流出,心口一點一滴地涼了下來,心中翻湧著的巨浪也一點一滴趨於靜止;最後,所有的力量、感情、回憶、勇敢,都從那道可怕的傷口裡逸出了我的身體,那裡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大洞。
我還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最差的結果也會是一個有用的召喚獸。但是現在我知道了,也許原本是這樣的,也許原本我還可以期待得到得稍微更多一點點;但是神後弗麗嘉之死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他現在看到我,就猶如看到了那些殺害他的母親的劊子手。那些人無情地殺害了這個家裡唯一毫無保留、毫無條件地全心全意愛著他的母親,割斷了他與阿斯嘉德第一家庭的最後一線溫情的回憶。
雖然他還有托爾,但是他的哥哥心裡盛著的東西更多,他所能夠得到的最多就是一部分;可是他的母親不同,她在完全知道他是一個可怖的霜巨人的時候,就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嗬護、關懷、疼愛,還毫不猶豫地在奧丁陷入沉睡、托爾滯留中庭未歸的情況下,把阿斯嘉德的權杖交到了他這個霜巨人的手裡。
她是他那些無憂無慮、溫暖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時代裡留存到現在的、唯一未曾改變過的美好部分,而黑暗精靈把這種美好毫不猶豫地打碎了。甚至都沒能讓他最後和她見上一麵,說聲再見。
他怎麼可能還有更多的好感施舍給我?!
……這麼想起來,當初他在他的養父麵前,阻止奧丁殺死我,想必是經過了一番內心的考量和煎熬吧?一個令人作嘔的、冷血的黑暗精靈,即使隻是個混血兒,即使我當時是他在整片神域裡唯一的盟友,即使他留著我一命還有用,要忍下殺死一個黑暗精靈的複仇的欲望,也很困難吧?
現在他不需要再忍耐了。他已經是阿斯嘉德的神王了。即使暫時還必須頂著一張奧丁的臉,我也相信他總會有辦法來解決這一切的。
他那麼聰明,那麼驕傲,那麼敏感,其他人在他眼裡應該也都像是螻蟻一樣吧。尤其是像我這種智商有硬傷的笨瓜。
我曾經以為我有機會借助自己那未可知的力量,以利用為名,從站得很遠很遠的地方多接近他一點點。在短暫而有限的那麼幾個時刻裡,我也確實產生了一丁點的錯覺,以為自己真的有那麼一點點接近他了。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從未接近過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