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露汀決定留在中庭,維持現狀繼續生活一段時間,再來考慮自己日後真正的去向。
她不知道現在神域有沒有得知自己幸免於難的消息,但是看起來既然阿斯嘉德一直沒有人再來中庭尋找過她的下落,想必她也被統計進陣亡將士名單了吧。畢竟,當初她的那種退場方式慘烈至極,這世上的所有人——包括她本人在內——在那一瞬間都不會再懷抱著半點她有幸能夠生還的幻想了吧。
她微微帶著一點自嘲地想著,不知道現在,在阿斯嘉德那些人們的眼裡,她又是否夠格進英靈殿——那個她原本就生活了不知道幾百年的熟悉地方。
不過,無論如何,她現在是暫時不打算回去那裡的。
雖然口口聲聲說想要獲得最後的勝利,但是她暫時卻沒有想出什麼能夠幫助自己獲取最後勝利的方法。更要命的是,她那個永遠被他嘲諷為天真愚蠢、感情用事的腦子,在遠離神域的那一切,遠離他的身邊之後,還逐漸地可以真正冷靜下來,拋開一切盲目的思慕和回憶,以及其它影響自己心情的因素去思考;於是她可以漸漸地想清楚了,他們也許是永遠也不可能真正適合,真正相容的。
不得不說這一推論真讓人沮喪萬分。
原來她已經將自己置之死地,也沒能生出什麼更好的、足以吸引他的美德來嗎。
在離開醫院前的最後一個晚上,直至深夜她還毫無睡意,所以隻能怏怏地起了身,佇立在窗前,向外望著夜色籠罩下的紐約城,以及頭頂深黑色的天幕。
在這座城市裡,她曾經和他重逢,曾經一起做過那麼多值得回憶的事情,那些回憶混雜了痛苦與快樂,在她的人生中鮮明地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其實回頭想一想,他們兩人,也從未真正彼此了解過對方吧。她給出的東西,他都不需要。而她想要的,也從未得到過。
她不禁低低地苦笑了一聲。
“話說現在黑化還來得及麼……”她自嘲似的地喃喃道,目光飄向遠處燈火輝煌的市中心方向。
那裡就是曼哈頓吧,當初的紐約之戰爆發的地方。
……真不想再回憶起那天的一場遮天蔽日的大戰啊。
也許她是應該留在中庭,獨自開始新生活才對。
於他而言,她並沒能真正幫上多少忙,反而像個木馬一樣不時會扯一扯後腿。
儘管現在再來嘲諷奧丁幾百年來對她的洗腦教育進行得太成功,導致她板正的三觀好像怎麼也不可能再放任自己黑化下去這件事,顯然有點晚了——不過這樣遠離他,遠離神域的一切,再來獨自冷靜地想一想,她不得不承認,她即使是作為一隻召喚獸留在他身邊,好像應該也不能讓他感到多麼愉快。
黑與白,日與夜,即使在暮色之下,黎明之前,會短暫地相逢,但終究是不可能產生多麼長久,多麼深重的交集的。
……這一理論大概也能同時解釋為什麼阿斯嘉德的王子們總是在相愛相殺吧。她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帶著一絲自嘲地這麼想著。
放眼望去,今夜居然有很好的星空。夜空中閃爍的星光格外明亮,似乎並未被遠處曼哈頓的繁華燈海所淹沒似的。
她出神似的遙望著那一片燦爛的星海,以及那片星海下明亮擠擁的城市的燈光。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曾經一起穿過相似的一片繁華城市的燈海,去到那座凡人所建造的藝術館。在那片藝術館大門外的寬闊廣場上,他縱情大聲地笑著,微微昂起頭來,以一種睥睨眾生的高貴傲慢的神態俯視著那些跪伏在他腳下的無知凡人們;然後,他說:從沒有像我這樣的人。
他說:In the end,you will always kneel.
他說:你就呆在那裡,直到某個時刻,我需要你來找我為止。
她慢慢屏息,停頓了短短幾秒鐘,又把胸腔中壓抑著的那口氣慢慢呼出。
是的,洛基。
即使到了現在——即使到了她幾乎山窮水儘的時刻,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從沒有像他這樣的人。
不管是痛苦、彷徨、期盼還是歡悅,他都曾經在她生命中留下了那麼深刻的痕跡,直到如今,仍然在這種她獨自一人的時刻,在她的腦海裡浮起,讓她情不自禁地追憶。
可是她已經不能夠再去找他了。
他也並不再需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