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問題瞬間浮上他的心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那雙明澈的黑色水晶一樣的眼睛毫不畏怯、毫不回避地直視著他,即使需要仰起臉來才能看到站在台階頂端的他的臉,她也這樣一直昂著頭迎視著他的視線,像一頭無畏無懼的小獸那樣。
這個眼神突然讓他決定不能再繼續這種無意義的寒暄。既然她已經放棄中庭的生活回到了神域,那麼想必她短時間內就不會急於再回去了——下一次她要去中庭,沒有了這種死而複生的意外讓她合理脫身的話,就必須取得他的許可。
既然他們未來要在神域繼續共處很長一段時間,而鑒於她上次離去之前他們的對話很是不愉快,他認為他們有必要事先把一些事情厘清才可以。既然黑暗精靈已經被她本人的英勇舉動消滅了,那麼她即使作為一個有著黑暗精靈的肮臟血統的混血兒,也理應可以得到他的特赦。
“我記得在你離去之前,我們似乎曾經有過一段未完成的談話。”他單刀直入地說。
她一瞬間似乎顯得有點詫異,眼神閃了閃,才應道:“哦……我還以為那段談話已經完成了呢。”
這種愚蠢的回答方式才像她一貫的風格。他不知為何微微放下心來,直接忽視了她的說法,繼續說道:“出於對母親的尊重,我……同樣也必須尊重她所作出的一切選擇——雖然她有的時候……也許並不是那麼明智,她的選擇看上去也並不是……”
“我們何不有話直說呢,吾王?”她突然出聲,有點無禮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微微一挑眉,顯得很驚訝似的。話語被打斷顯然引起了他的一陣薄怒,但是他還是修養很好地衝著她微微一攤手,示意她繼續。
“根據我愚蠢的一點淺見,我認為那天我們的談話確實已經結束了。您已經通過那一番談話向我坦率表達了您真實的想法,我現在認為您當時說得很對。在中庭的這些日子,我有時候也曾經回想起那一番談話,以及以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在死過一遍之後,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的盲目和衝動確實是不可取的。”
她說得十分流暢,似乎這一番話已經在她心頭醞釀了很久,現在隻不過是終於有一個機會可以把它全盤說出來而已。
他臉上的表情微微動了動,突然往前走了幾步,拾級而下,緩緩走到她麵前站定。他的眼神自始至終落在她的臉上,就仿佛想從她的神情變化裡判斷出一些什麼事情似的。但是最後,他隻是簡單地說道:“……繼續。”
約露汀深吸了一口氣。
接下來要敘述的事實令人好尷尬,可是她不能不說。
她不想再去猜測他深沉的心思,在比拚智力這一方麵,她再努力多久也不夠。
她現在唯一可取的,就是坦率了。對於一個愚蠢的人來說,坦率才是她的攻擊利器。雖然有可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是——有那麼一丁點機會能夠從他頭上賺回來二百?這也就夠了。
“我承認我確實曾經不自量力地愛慕過您,吾王。”她坦率地說道。
她看見他的臉上那一瞬間閃過一絲極淺的笑意,仿佛因此而得意似的。他注視著她的眼神似乎在說:瞧,為什麼要做無謂的掙紮呢,約露汀?你的心從前掌握在我手裡,現在還是;並且將來也一直會是——
她對他的笑容視而不見,繼續說道:“……那個時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彩虹橋也沒有斷……”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仿佛不相信似的微微一擰頭,滿臉懷疑地追問道:“你是說……那是我和托爾在彩虹橋上決戰之前?!”
她唇角微微上挑,就仿佛終於擺了他一道,讓她感到很愉快似的。
“是的,吾王。”她輕聲答道。“在您去往中庭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