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也在場。她記得那一幕。
他穿著一套中庭人的行頭來見她,然後一個侍衛突然出現,報告了他這一消息。他未發一言就匆匆離去,從此他們的生命中一切都偏離了常軌,奔往一個全然陌生、失控、混亂而瘋狂的方向。
那個時候,目送著他的背影,她曾經說過什麼呢?
【……他要去冒險,是不是?】
【彆做不好的事啊……洛基。……彆做會讓你自己痛苦的事情。】
她微微帶著一點歎息似的應道:“是的,我記得那一天……那個時候,我想我就已經知道,你離開那裡,打算去冒險……”
他顯然是第一次聽到她敘述當時自己的想法,不由得有絲驚訝地側過臉盯著她,反問道:“你說什麼?”
她也同樣轉過臉來望著他,目光沉靜。
“……我說,那個時候我大概就已經隱約有了預感,你要去做會讓你自己痛苦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夠怎麼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他的臉上陰晴不定,仿佛過了許久,他才奇異地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寫著“啊我不知道原來你還能這麼聰明”。
“原來你對我也沒有信心。”他哼笑,微微昂起了下巴,那種如同細瓷一般精致美麗而脆弱易碎的神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她微微一愣,立刻分辯似的解釋道:“不,不是這樣的……我隻是擔心你要去做的事情會讓你感到痛苦……我知道你並不會真的想要傷害那些你所重視的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突兀地打斷了。他臉色蒼白,嘴唇緊抿,眼瞳裡仿佛燃燒著一股不明的火焰,似乎下了決心一般地說道:
“不,你不知道我曾經做過什麼。”
他的神情似乎十分平靜,然而那雙明亮美麗的綠眼珠裡首次流露出了一絲悲哀的情緒。非常淺,但是足以讓她在一瞬間捕捉到。她因為自己這個意外的發現而驚得愣住了。
那一瞬間,仿佛有種久遠之前的記憶在她心底複蘇了。
那是在阿斯嘉德最深處的地牢裡。在關押洛基的牢房裡。
那時候,牢房裡滿目瘡痍,像是一百個龍卷風肆虐過後的現場。他的臉色蒼白,頭發淩亂,眼神陰鬱而憤怒,衣衫皺皺巴巴,赤足的腳底還流著血,坐在那一片廢墟之中,抬起頭衝著她說:不,你不知道我曾經做過些什麼。
他還說:你不知道我曾經對誰說過什麼——
在那個時候不敢深思的事情,不敢去追究的某種東西,如同野火般在她此刻的心底延燒起來。不管他當時是惱怒還是懺悔,現在聽起來也許她就要得到答案了。
而這個體認讓她莫名地心跳加速了。
而他仍然毫無表情地注視著她,聲音裡絲毫沒有高低起伏。
“在黑暗精靈的詛咒戰士破壞阿斯嘉德地牢的那一天……當他經過我的牢房之外的時候,並沒有把我放出去,就像他對其它那些牢房裡的那些無知無覺、愚昧麻木的怪物們所做的一樣……”他靜靜地說,像是在敘述著一段已經褪色蒼白的回憶那樣。“那時,我對他說,他最好走左邊的樓梯。”
她看上去起初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裡的玄機,但是幾秒鐘之後,她的臉色突然變得雪白。
“你……你是說……”她結結巴巴地脫口而出,不敢置信似的盯著他。
“沒錯,”他回望著她震驚的臉,平靜地說道,“是我指點他去破壞武器庫和阿斯嘉德的防禦係統的。”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而他仍然殘忍地微笑著,語調裡繼續維持著那種殘酷的平靜。但是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她聽上去都是那麼驚心動魄,宛如一柄利刃般,翻攪著她的心肺。